“我当王?”卫枢颔首,一扶剑柄,坦然笑道:“我若称王,还能有以这样的往年知交么?”
金逄一愣,亦感佩卫枢的潇洒坦诚,挑挑眉,半开玩笑的说道:“怕就怕,老朽帮你造就一个卫王,到时候你用不上。”抬手指着浩渺云烟的长空,仿佛眼中浮现了万里疆域:“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有谁不想和王成知交?”
卫枢知他是明眼人,便索性兜头倒了个干净:“你也不用有一句没一句的试探我了,明告诉你,我卫枢只会成就王,却不会当王。”
“这么说,你这一去还能成就一个王?”金逄向前跨了一步,问道。
卫枢仰望无云晴空,怅然若失:“你放心,这天下的局势,我还看得清。我懂天命,不会置身矢石。”卫枢自嘲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指着自己,半讽道:“我也不傻。”
薄暮时分,愁云渐渐笼罩,院落中的石台宫灯没有如往日般点起。唯有抄家的兵士们点着火把,昏红的色彩,映在脸上,压抑,肃穆,沉重。
侯府已经完全查抄完毕,大大小小的箱子已经装在车上由士兵押运着送往户部整合对账。
金旻牵着一匹马,从后院穿到前庭,正是卫枢的坐骑。
金旻向自己的父亲请了安,便跪在卫枢面前:“主子,咱们该走了。”
“咱们?”卫枢惊诧:“们在哪儿?”
金旻站起身,紧紧抓着缰绳,一如他父亲一般诚恳:“主子,我已经禀报过陛下,臣请侍奉主子去国。臣全家都承蒙主子恩遇扶持,今日主子落难,当门客的如果也和别人那般冷眼相对,臣的心就是被狗给吃了。”
卫枢接过缰绳,金旻的身后闪过一个人,面相丑陋,却显得十分精神。
“这位是?”
金旻拉过那人,拱手道:“主子,这是刘狗儿,上次若不是他的帮助,臣绝不可能弄到二十万金,此人功不可没,而且头脑灵活,忠肝义胆。”
金旻话未说完,之见刘狗儿满脸正色,端端正正的双膝跪地:“家奴刘狗儿愿意鞍前马后跟随主子,还望主子成全。”
卫枢将他搀起来,给金旻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你父亲在这儿,你不妨去话别一番。”
金旻走上前去,却被金逄推开,金逄拱手直面卫枢:“公子,您是何等前程,老臣自然知晓,小儿耿直,还望公子悉心**,老臣没什么不放心的。”一扬手,大门敞开,甲士列队:“公子您请吧,三日之内去国,此去无人阻拦。”
猛听得一声传报,瑞公公带着一列内侍从正门进入,瑞公公一甩浮尘,露出二个人来,一个他手中捧着一张松香四溢的漆器托盘,上面不知放了何物,用一块明黄布帛盖住。另一个则捧着一把银花丝镶嵌孩儿面宝剑。
瑞公公眼中亦是无奈:“公子,这是陛下送的两样东西,请您收下。”
拉开那张黄绢,露出一个无一丝杂色的羊脂白玉圆壶,壶身上一面刻着鸿雁向日,一面刻着仙鹤出云。打开壶盖儿,里面是冰凉的泉水,想来原是一块寒冰融化。壶壁上镶嵌着一块指甲大的圆形蜜蜡。
卫枢笑笑:“大王谬赞,令草民着实惶恐。”
一面双手奉了宝剑,径直挂在墙根儿种的一颗青松的枝干上,拱手拜了拜。
卫枢跨在马背上,一扯缰绳,望着居住了许久的,集合了多年心血荣辱兴衰的侯府,拨马出了大门。
“闻道天台有遗爱,人将琪树比甘棠。”金逄作揖相送,朗声吟诵出此句。
瑞公公一时迷惘,快步走到金逄面前,道了声纳福:“金大人,陛下赏的两样东西,公子枢是一样都没接,这让奴才如何复命啊?”
金逄捋须朗笑,捏着壶把儿,指着壶身上的花纹笑道:“本来就不必带走,心意带到就好了。这两张图合在一起鸿俦鹤侣。”又打开壶盖儿,现了当中的图案:“这个叫冰壶秋月。”又指着卫枢挂在松树枝头的宝剑:“这个叫松枝挂剑。”
瑞公公恍然大悟状,自己捉摸了半晌,复问道:“这些什么意思?”
金逄无奈的笑道:“就是陛下夸公子枢人品好。你只需要把公子枢挂剑之事原封部分的转达陛下,就行了。”
出了侯府,卫枢唯一能去的便只有郁金堂了。
“刘狗儿,”听见卫枢召唤,刘狗儿低着头,快步跑来跪在面前:“听主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