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时代,文化都会分出很多层次,比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复杂得多。
你看,我们要衡量曹操和诸葛亮这两个人在文化上的高低,就远不如对比他们在军事上的输赢方便,因为他们的文化人格判然有别,很难找到统一的数字化标准。但是,如果与后来那批沉溺于清谈、喝酒、吃药、打铁的魏晋名士比,他们两个人的共性反倒显现出来了。不妨设想一下,他们如果多活一些年月,听到了那些名士们的清谈,一定完全听不懂,宁肯回过头来对着昔日疆场的对手眨眨眼、耸耸肩。这种情景就像当代两位年迈的军人,不管曾经举着不同的旗帜对抗了多少年,今天一脚陷入孙儿们的摇滚乐天地,才发现真正的知音还是老哥儿俩。
然而,如果再放宽视野,引出另一个异类,那么就会发现,连曹操、诸葛亮与魏晋名士之间也有共同之处了,例如,他们都名重一时,他们都意气高扬,他们都喜欢扎堆……而我们要引出的异类正相反,鄙弃功名,追求无为,固守孤独。
他,就是陶渊明。
于是,我们眼前出现了这样的重峦叠嶂——
第一重,慷慨英雄型的文化人格;
第二重,游戏反叛型的文化人格;
第三重,安然自立型的文化人格。
这三重文化人格,层层推进,逐一替代,构成了那个时期文化演进的深层原因。
其实,这种划分也进入了寓言化的模式,因为几乎每一个文化转型期都会出现这几种人格类型。
荣格说,一切文化都会沉淀为人格。因此,深刻意义上的文化史,也就是集体人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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