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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轩面沉如霜：“八岁，他该死！”
“是啊，该死。”刘遗淡淡一笑，“我也这么想，所以晚上那人把我压在身下时，我便咬掉了他胸乳上一块肉，他要掐死我，却被我用烛台捅进了他的眼睛。我一身血的摸黑逃去那行商家里，摸到厨房放了一把火，趁乱找到阿娘，我们便逃了出去。”
刘承轩赞许地点头：“很好，后来呢。”
“后来。”刘遗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脖颈，声音低了下去，“因为这起命案，全城贴了我的画像通缉，我们不敢在当地停留，阿娘便带着我往西逃，要去羌地投奔阿爹，一路上能讨饭就讨饭，不能讨饭就用身子换口吃的，好不容易挣扎到渭州，边境封锁，再也过不去。那里经常爆发和羌人的战斗，我们躲在一间破庙里，费了好大力气，在佛像后面挖了个洞，每次他们打过来，阿娘和我就藏到那个洞里躲着，等他们走了再出来。有一回，一个往来卖皮货的行商恰好也来破庙避难，看我们孤儿寡母，起了色心，半夜捂住阿娘的嘴，想强暴她，我听到声音爬起来，用铁香炉砸碎了他的头，他随身带着的几块皮毛和金银，就都便宜了我们母子，日子便比之前好过了许多，阿娘还想办法弄到一架不知谁丢弃的琴，把她会的曲子都教给了我。”
“这一年，你多大？”刘承轩插口问道。
刘遗好像一下子猜到了他的用意，嘴角微微翘了翘，道：“十岁。手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先生要问的是这个罢。”
刘承轩用指尖轻轻磕了磕桌面：“接着说。”
“这样过了几年，到太和十五年，秦帝四征南越，到处征民伕，弄得各处都乱糟糟的，边军无心边务，羌人趁乱打进来，就是那回，阿娘远远地，一眼认出当时那个带兵的羌人头领就是失散多年的夫君，她大喜过望，不但没躲，还冲那边喊着冲过去，乱军之中，谁能听得到她喊甚么？她往前冲，就被迎面过来的羌人士兵一枪捅穿了肚子。”刘遗居然笑了笑，“我阿娘是不是天真得可爱？”
刘承轩一言不发。
刘遗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当时吓得钻进旁边一个草垛里不敢出来，在草缝里看着外头。阿娘一时还不死，躺在地上抽搐，又被路过的羌人连着扎了几枪，她看向我的方向，用手指着脖子上从不离身的小石球。我听她说过这件物事，她也教过我如何打开上面的机关。”他的目光移到那对珍珠上，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那么难，那么苦，阿娘一直没有舍得把石球里面的珍珠取出来卖掉。她说那是她夫君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那对珍珠是当时身为质子的刘承轩能买得起的最昂贵的珠宝，而那有精巧机关的石球更是他亲手所制，旁人伪造不来，万一刘承轩不认得阿娘了，可以用这个证明我们的身份。”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空空荡荡的脖颈，“我明白阿娘的意思，躲在草垛里一直没有出去，怕哭出声，就用自己的手堵住嘴，眼看着她躺在那里，全身都是血，嘴里也在吐血，在那里抽搐，却不错眼珠地看着我这个方向。我就一直看着，看着，看着，一直到，阿娘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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