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几天来,洛城细雨绵绵,洛凭渊在城中也游览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出门,每天在鼎剑侯府的侧院中读书写字,再与林辰谈说一番,倒也过得宁静。

然而林辰是个飞扬的性子,又爱热闹,静了几天便在府中坐不住了,天气一放晴,就来拖洛凭渊出去。

“街巷都快走得熟了,又没什么要看要买的,”洛凭渊合拢书本说道,“出去也没意思,不如就待在府中,一会儿吃过饭,你我杀两盘棋。”

“明天再下棋吧,”林辰和他处得多了,早已熟不拘礼,“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若是错过今晚,你日后定会觉得遗憾。”说着,朝他眨眨眼睛。

洛凭渊见他一脸神秘,又似心怀鬼胎,不免好笑,“到底想做什么?若是老实说,我就考虑一下,不然就请吧,别打扰我看书。”

林辰见他手中是一本游记,笑道:“京华盛景,你只见表相,还没领略到其中的风情。今晚我带你去个地方,定会让你不虚此行,说不定去了就流连忘返,舍不得走了。”说着,他顺手抱过伏在宁王膝上绒球般的小狐狸珍时,挠了挠它的脖子和小耳朵,珍时用黑宝石似的眼珠,盯了一下这位天天出现的访客,扭了扭胖胖的小身子,一溜烟地从他手里挣出来,溜回宁王身上,直接爬上了肩膀。

洛凭渊思忖了一下,想到林辰曾提过一处名为沁芳园的名园,说里面的梨花和牡丹近日开得极好,还没有去过。然而自从那天见了静王府里的牡丹后,他竟不太想看到这种花,纵然再明艳,也带着某种凄冷。他摇头说道:“若是去沁芳园赏花,就免了,我这些日子已看过不少。”

“谁说要去沁芳园了,”林辰笑吟吟地说道,“那里的花虽好,只是凡品,我今天带你去看的才是洛城名花。”他见洛凭渊已把书又摊开,似乎不想再理他,总算不再卖关子,说道:“那个所在正可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洛凭渊听到诗句,想起林辰的某个世家公子朋友似乎提过一句,心里明白过来:“你是说明月楼?”

“你居然知道,看来还不算太孤陋寡闻,还有药可救。”林辰称赞道,“今晚,是白若菡姑娘抚琴清歌的日子,她可是美人榜上三甲,容姿之美,在我禹周或许只有杭州府的江晚璃能媲美。她每旬只出来一次,若是错过今晚,就要再等十天。”

江湖上每两年排定一次的兵器榜和美人榜,洛凭渊是听说过的,对林辰说的两个美人的名字似乎隐约有些印象。但见他说得如此顺溜,不禁看了他一眼,“你还挺熟。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我当然知道,否则出门都会被周喻阳那帮家伙耻笑。”林少将军一抖衣袍,风流倜傥地坐下,向宁王讲述起明月楼的来历。

明月楼原本在杭州西子湖畔,是一处青楼,除了因地利占了几分西湖的灵秀,与其他烟花之地的秦楼楚馆并没有多少不同。然而五年前明月楼似是换了幕后的主人,随即改弦更张,楼中的姑娘们或习丝竹音律,或通舞艺,才华高些的还能琴棋诗画;陪伴客人时也不再卖身,若两情相契自然是可以的,却与买卖无关。这种做法可说清高,只是容易曲高和寡,但明月楼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赚多少钱,几年下来,便以格调高雅闻名江南,成了文人雅士时常往来之所,大小诗会、文坛盛事也常常择地于此。江南文气荟萃,不知流出过多少佳作。明月楼中,江晚璃善丹青词曲,白若菡是音律大家。两年前,白若菡携琴北上,在洛城另起一座明月楼,依然沿袭江南时的规矩。她容貌才情俱是翘楚,两年光景,明月楼下冠盖云集。但白若菡喜静,尽管慕名而来者众,仍是每十天才现身一晚,每次不过歌两曲。

洛凭渊听到这里,见林辰意兴盎然,揶揄道:“你可是曾见过这位白姑娘,十分思慕?那两曲当真这般美妙?”

林辰被他笑得脸上一红:“你不知道,这两曲极有讲究。若是在十日之内,洛城出了上佳的词句,被白姑娘选中,就会在当晚唱出来,经她一唱,立时便会满城传颂,一举成名者,不乏其人。她向来不管做诗词者是何身份,高官显贵,穷困学子,都是一视同仁,只看诗词写得如何。有时见没有好词,第一曲就只唱前朝名句。所以许多人做了诗,都主动送到明月楼去,希望被白姑娘看到。”

洛凭渊笑道:“如此说来,若非才子,去了岂不是无趣得很。”

林辰说道:“明月楼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还有第二曲,是留给当晚过去听歌的客人的,到了明月楼,写一首诗词折好送进去,白姑娘会随意抽取一首。”

他说到这里,捅了捅洛凭渊,“宁王殿下,前几天我实在该让你写一首诗词,以你这笔书法,哪怕写得不算最好,说不定也能被看重。不过被抽到也极好,白姑娘会请进去叙谈招待。这可是好机会,如此绝代佳人,到现在还没听说看上过谁,说不定就与你有缘。”

说着跳起来,拉着洛凭渊就向门口去:“走吧走吧,珍时虽然很可爱,也不用整天逗它玩。我看你这些天心情不好,去散散心,老闷着做什么。我都订好位了,先去怡香轩吃晚饭,再到明月楼听曲。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

洛凭渊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想想没什么其他事,也就起身随着出去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心情有何不好,只是几天来,有时回想起静王,就会不太舒服,难道明显得连林辰都能看出来吗。

二人到了怡香轩,林辰又早约了两个朋友,洛凭渊见到兵部尚书家的次子周瑜阳,还有户部侍郎的长子钱瞻。几人年龄相仿,洛凭渊虽是皇子,但他未涉政事,又全无架子,诸人说起话毫无压力,都是言笑不禁,只图开心。

席间又说起明月楼的白若菡,洛凭渊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家伙虽说得天花乱坠,却谁也没见过真容。

周瑜阳说道:“白姑娘每次弹琴唱歌时,都在一道纱帘之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待到从帘后出来,脸上都已蒙上了面纱,不过虽是雾里看花,亦可见风姿绰约。只有抽中的人,才能被请进去一见,我们哥几个才浅学疏,运气也不够好,因此谁也没见到过。”

洛凭渊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他们费半天口舌,把自己拖去,竟只能听两首歌,看一道人影。这位白姑娘还真是高明,越是如此,越是令人心痒好奇,想来若总是轻易露面,就算再如何美貌,也不会令一干人谈起时这般向往。

他知道与林辰交好的几家公子,家教都十分严格,有的家中已有了妻室,虽然常常出来玩闹,但都是有度的。

钱瞻见他笑着不说话,为了挽回面子,说道:“宋虚怀就见过她。依我看,他那首词虽也算不错,但也不能说极好,还长得很,唱起来费力,白姑娘居然选中了。宋谦之那天晚上高兴得都晕了头,喝了两杯酒,听白若菡说洛城冬天太冷,思念江南,就把随身带的一块暖玉送给她了,差点把宋太傅气死。”

林辰笑道:“我也听说了,谦之那块玉我见过,是家传的,兰花形,正反两边还刻了篆文,好像是日月什么的,被他这么送了出去,难怪宋太傅生气。”

“其实也没什么可气的,”周瑜阳接口道,“白姑娘又没白要他的,听说也回赠了一颗夜明珠给谦之,不算贪图他的东西,但是后来就没再唱过他的诗,弄得他怏怏不乐了好一阵,现下正关在家里读书呢。”

宋虚怀字谦之,洛凭渊见过他一面,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想不到还有过这么一遭。

他随口说道:“今晚见不到也没什么,权当是去听曲。有时我想到四皇兄的样貌,就觉得江湖空有一张美人榜,上面的佳人却未必及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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