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凭渊没说什么,任由他将静王接了过去,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小心,能感觉到阿肃的手臂似乎在微微发抖。
越过秦肃的肩头,洛凭渊的目光落在一旁身材纤细的少年身上:“小绫!”
关绫站在那里,看起来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脸色苍白。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随着静王,渐渐盈满了泪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靠近。
“小绫,皇兄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全,现在平安回来,他就放心了。”洛凭渊轻声说道,“小荫也在等着向你道歉呢。”
他不说还好,话出了口,关绫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洛凭渊叹了口气,拉着少年走到马车前,想告诉皇兄一声,却看到奚茗画也在车上。一定是担心不过,亲自前来宫门外等候了。洛凭渊轻轻吁了口气,他必须承认,再没有比这时候见到奚谷主更令他感到宽慰的事了。
“四皇兄回府了么?”他低声问道。
秦肃将洛湮华在车上安置好,交给神色凝重的奚大夫,才返身朝北边的方向比了个手势:“那边。”
洛凭渊只觉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接过乌云踏雪的马缰,拍了拍林辰的肩膀:“走吧,先回府。”
一行人朝西北方向行去。周围已恢复了静寂,转过半里外一条斜街,便有十数骑在路边等候,几盏绢纱宫灯上是云王府的字样。
“四皇兄,”洛凭渊连忙勒住缰绳,“等很久了吗?”
“这还用说,”洛临翩早已不耐烦,冷着脸待他们走到近处才训道,“怎么耽了这许久,不是对你说了宫中久留无益?”
洛凭渊有些歉意,他何尝不想快快接了皇兄就走,但情况特殊,即使奉了李平澜的手令,御林卫办齐文书,将关绫送出宫外,也用了些时间。加上谢嗣安坚持说静王很快会发烧,须得先服过药再移动。他不敢托大,就在西暖阁多耽了小半个时辰,却害得四皇兄在外面多等。
云王训了两句也就算了,径自走到御制马车前,不客气地揭开车帘进去。他没有直接回云王府,是想着争吵忙乱了一晚上,却连正主的面也没见到,若不亲眼看过静王的情况,岂不成了瞎忙。
车里除了洛湮华,还有奚茗画与关绫,洛凭渊就不便再跟进去。他听着洛临翩低声向梦仙谷主询问病情,心里又开始揪扯。
片刻后云王从车上下来,神色还是很冷,他看到洛湮华正在发烧,脸色是病态的嫣红,昏昏沉沉地叫也不应,总觉得甚是严重。但他在边关多次听苏聆雪提到奚谷主之能,既然奚茗画说静王这一次应能度过去,不至有大碍,他就当做定心丸,算是勉强放心。
“五皇弟,我先回府了。”他说道,“你这几日多加小心,有需要就派人送信,后面的事等大皇兄好些了再作计议。”
洛凭渊知道他指的是比武与解毒,便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暖意,但与此同时,或许是同样听到了奚茗画的诊断,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四皇兄的果断与担当,即使有林辰作证,只怕也要多耽搁许久才能争取到解药,所以皇兄才会一出事就想到云王吗?当秦肃说,静王吩咐无论如何不能将自己卷进来时,他就懂得了其中的保护之意,但历经过宫中的凶险,无法不觉得恼怒伤心。事分轻重缓急,为什么到了这样紧要艰难的关头,皇兄连命都不顾,就是不肯相告实情,却肯让阿肃对四皇兄和盘托出呢?是为了大业,还是觉得即使自己赶到宫里,也帮不上忙?对了,四皇兄可是“阿云”啊。
从踏入鼎剑侯府开始,种种冲击层出不穷,他乱麻般的情绪一直被强压着,此刻才冒出头来,越想越是纠结,勉强说道:“四皇兄,你也要保重,过些天我与大皇兄一同来看你。”
洛临翩颔首,于他而言,府中闭门清静一月倒也不坏,见宁王神色有异,自然想不到这个稳重的五皇弟正在少见地胡思乱想,以为他是累了,便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待要离去时,他又回身说道:“凭渊,我看大皇兄不□□稳,好像在挂心什么,你不如别骑马了,到车上陪他吧。”
洛凭渊怔了一下,目送云王上了坐骑,十余名护卫一齐上马,朝东北方向奔去,这才将乌云踏雪交给亲随,自己登上马车,闷闷地在静王身边坐下。
众人在夜色里行路,车声辘辘,马蹄声声,奚茗画思量着回府后如何用药,隔了一会儿才察觉宁王面色不太对,沿路一声不吭,只是将洛湮华扶起来靠在身上,低着头输送内力,神情很有些恍惚,便问道:“五殿下在想什么,可是遇到了棘手难题?”
此问存了试探,这一遭天翻地覆,加上洛凭渊接了静王出宫,凭着推测也能想到洛湮华的秘密怕是不保,五皇子会作何反应,着实不好说。
洛凭渊的心绪正起伏不定,想到府里每个人都知道实情,从阿肃到关绫,从杨越到秦霜,从诊病的梦仙谷主到熬药服侍的清明谷雨,甚至连含笑斋的小侍从白露和霜降,他们统统都知道,却齐心协力瞒着自己一个,眼看着他在那里困惑、求医问药、满怀希望地等待皇兄病好,却谁也不点破。
他心里一阵阵地难受,或许并不只来自被隐瞒的怒气,更多源于失望和焦虑,心底最深的某个地方仿佛突然被抽空了,连疼痛都那么空虚而无处着力,即使还没得知洛湮华所中的是什么毒,却已经亲眼见到了酷烈的毒性。与生病不同,解不了毒就无法好转,拖得久了,身体只会越来越弱,皇兄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惜代价也要瞒着,自己的努力还有何意义?
听到奚茗画的问话,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弦在这一刻绷断,什么端方、淡定、有礼、胸怀家国,他抬起头,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奚谷主与关绫,恨恨说道:“骗子!你们全是骗子!”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倏然梗住。他在光线暗淡的车中重新低下头,掩饰湿润的眼眶,说这些有什么用,病得不省人事的皇兄,才是罪魁祸首,最大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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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mm们的关爱,名字方面我会留意,也尽量将构思呈现出心目中的感觉,嗯嗯。
等这一卷写完,可能给端王爷换个名字,到时候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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