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孙权因送谢舒去将军府,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得军营时,已比平时晚了。孙翊正在练兵台上看着士兵们操练阵法,远远见得孙权上楼,便沉下脸, 阴声道:“你怎么才来?”
匡琦一役, 孙策已任命孙翊为主将,孙权留守吴郡,因此孙翊年纪虽小, 官位也不如孙权高,但此时在军中的地位却凌驾于孙权之上。孙权见他拿腔作势,情知自己难逃一劫,便低着头任他斥责。
孙翊蹙着一双剑眉,上下打量了孙权一番,不满道:“随心所欲,不知自律, 视军令军规如无物!若是军中人人都似你这般,还要不要打仗了?”
孙权听他疾言厉色, 知道他八成是要借机发作自己,但无奈已被他拿住了短处, 孙权只得暗叹一声, 作低伏小道:“孙校尉教训得是, 属下知错了。”
孙翊嫌恶地白了他一眼, 却将令旗向他手中一塞, 道:“你在此盯着些,我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再跟你算账!”
孙权一怔,追问道:“你去哪儿?”
孙翊头也不回道:“大哥传我去将军府。”
孙权看看手中青地玄纹的令旗,心里一动,叫住孙翊道:“你等等,我在此替你盯着士兵操练,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孙翊听了只觉荒唐,挑眉道:“你以为你能跟我讲条件?”
孙权假作无谓道:“那便罢了,我今日本就来晚了,现下得领罚去了,你另找人替你盯着吧。”说罢甩手便走,比孙翊溜得还快。
孙翊情急拉他道:“你敢威胁我?你给我站着!”
孙权身手灵活,向侧一闪,孙翊便抓空了。孙翊无法,只得烦躁道:“什么忙?赶紧说!”
孙权这才顿住脚步,笑眯眯地来到孙翊身边道:“今日大哥也传了你二嫂去问话,你也知道,大哥最近与义兄闹别扭,正在气头上,我有些放心不下你二嫂,正好你要去,便顺路替我看看你二嫂,若是有事,知会我一声,我好过去解围。”
孙翊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一向与二嫂不大合得来么?当初为了跟她成亲的事,你在大哥面前闹了多少回,怎么如今竟这么护着她了?”
孙权“啧”了一声道:“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连家都没有,知道什么合得来合不来的?你到底帮忙是不帮?”
孙翊扬眉道:“我不想帮!她前番在母亲和大嫂面前说我必败,我好不容易当了一回主将,还未领兵出征哩,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孙权笑道:“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二嫂不过是个小女子,论年纪还没你大哩,想必是觉着好玩,才随便占了一卦的,这你也信?大哥今日传她去就是为此,说不准现下正训她哩,你快替我去看看,别教大哥一时火气上来,把她骂哭了。”
孙翊不悦道:“骂哭了才好哩,看她今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虽未明言,但也算是答应了孙权,转身自去了。
孙翊到得将军府时,已是食时过了,将军府前殿殿门紧闭,廊下侍卫森严。孙翊远远见了有些奇怪,三两步跨上殿前台阶,正要上前敲门,门首却有个侍卫上前一步,将他拦下了,道:“孙将军正在会客,还请三公子稍候片刻。”
孙翊问道:“是谁在里头?”那侍从却不说话了,退后一步,仍旧目不斜视地守在门口。
孙翊见他跟块木头似的,便骂了一句,心想将军府里文臣武将往来不绝,前殿就算在冬日也是殿门大开的,如今却大门紧闭,想来孙策见的是极重要的人,议的是极机密的事。孙翊便也不敢搅扰,只得在门外等着。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只听殿内隐约传出说笑声,像是有人正朝着门口过来了,一人声线朗毅,听着甚是耳熟,正是孙策,一人声线温婉,竟似是个女子。
孙翊心神一震,便听殿门吱呀一响,已开了半扇,孙策和谢舒并肩走了出来。方才孙翊见殿门关着,还以为孙策见的是张昭张纮之类紧要的人物,却不想竟是谢舒,又兼孙权在军营里跟他说过,孙策是为着占卜一事才传谢舒过去的,只怕他发起火来吓着她。可如今两人说笑着并肩出门,怎么看也不像,谢舒生得又与谢皖有几分相似,孙翊一恍神,还以为站在孙策身边的是早已死去的谢皖,又见二人形状亲密,不禁愣住了。
孙策见他站在门口,招呼道:“老三,你来了。”
孙翊忙道:“大哥,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