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袁裳午睡起来,正在屋里拨着算盘对账,侍婢袁朱进来了,施礼道:“夫人,外头有人求见。”
袁裳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平常不大爱与人来往,但管家理事,免不了要见府里各处的下人,便问:“是谁?有什么事?”
袁朱有些唯唯诺诺的,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似的。袁裳半晌等不到她回话,才把目光从账本上移开,抬头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袁朱这才带了满面隐晦的神色,道:“回夫人的话,来的是厨下的一个烧火丫头,叫……紫绶。”
袁裳手头事多,听说是个粗使丫头,本不大想见,但紫绶这个名字,却是似曾相识的。她想了想方记起来,紫绶原是谢夫人身边的侍婢,后来爬了孙权的床,却不为孙权所喜,生下长公子后便不知所踪了,却不想现下竟沦落到在厨下烧火。
袁裳神色微动,道:“带她进来吧。”
袁朱应诺出去了,片刻,领了紫绶进内。紫绶穿了身破旧的下人衣裳,低着头,畏首畏尾的,一进屋便跪下道:“贱妾拜见侧夫人。”
袁裳搁下笔打量着她,道:“你因何前来见我?”
紫绶抬起脸来,哀哀道:“贱妾命不久矣,有样物什想交给侧夫人保管,求侧夫人应允。”
袁裳记得她从前是很有几分姿色的,可如今因着辛苦的劳作,她的面色枯干憔悴,形容衰老,早已不复旧时光鲜了。袁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道:“好端端的,你怎会命不久矣?”
紫绶道:“徐氏要了贱妾去后院里伺候,今日就要过去了,可只怕干活是假,要贱妾的命才是真的。”说着红了眼眶。
袁裳蹙眉道:“这事我知道,徐氏后院里的人手不够,从厨下要了几个丫头过去,但又非止你一个,你怕什么?”
紫绶含泪道:“那些人不过是幌子罢了,徐氏想要的只是贱妾!只因贱妾曾偷偷地看望过长公子,被她身边的侍婢发觉了。徐氏怕长公子得知生母尚在,不再像如今这般依赖她,要结果了贱妾的性命,好将长公子霸为己有!”
袁裳道:“那你为何不向陆夫人秉明利害,求她庇护?陆夫人与徐氏一向不睦,又有心抚养长公子,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紫绶泣道:“贱妾只是个粗使奴婢,陆夫人高高在上,怎肯轻易见我?况且徐氏专挑了陆夫人起行的前一日要人,陆夫人一心惦记着去汉口见将军,哪有心思管旁的事?徐氏要的又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粗使下人,陆夫人便随口应允了。贱妾也是趁着陆夫人离府,厨下的人管得松,才偷溜出来见侧夫人的。”
袁裳道:“既是陆夫人的意思,我身为侧室,只怕就难以置喙了。”
紫绶伏地哭泣道:“贱妾明白,贱妾从前对侧夫人多有冒犯,不敢妄求侧夫人搭救,这原也是贱妾自己种下的苦果,合该自己受着。但贱妾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求侧夫人在贱妾死后,将真相告知长公子,让他知道,他的生母含冤而死,他绝不能认贼作母!”
她满面是泪,颤巍巍地从袖中摸出一只粗布荷囊,跪行上前递到袁裳的案上,道:“这是贱妾亲笔所写的遗书,求侧夫人代为保管,侧夫人素来公允,贱妾现如今还信得过的,就只有侧夫人了!”
袁裳看着那只布囊,心中百味杂陈。紫绶跪回堂中,向她深深地叩了三个头,便起身退下了。
两天后,仍是一个风轻云淡的初秋的午后,传来了紫绶的死讯。袁裳虽早有预料,却仍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问:“是怎么死的?”
袁朱立在一旁,轻声道:“说是病殁的,怕病气过给长公子,尸首已送出府去焚化了。”
一个粗使丫头的死,原不是什么大事,若非紫绶曾来央告过她,她只怕亦不会放在心上。目光触及案头上的布囊,袁裳心中微澜,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见其中塞着一张黄纸并一束胎发。
她展开黄纸,只见纸上只写了四个大字:徐姝杀我!字迹歪歪扭扭的,想是紫绶出身低微,没念过书,不知私下里练了多久才写成的,且不是毛笔所写,倒像是咬破了指头写出的血书,力透纸背,触目惊心。
袁裳的手一抖,那张纸便飘落在了桌案上。袁朱见她神色有异,轻声唤道:“夫人?”
袁裳仍旧将纸装入布囊中收好,淡淡道:“我没事。紫绶的事,休要与旁人说。”
喜欢三国有个谢夫人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三国有个谢夫人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