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被分尸死去的有12个人,人熊帮占了其中八个。”
吃过夜宵,神父带着三个同伴走进罗尔拉德夜色之中,在一盏盏或明或暗的灯光亮起在千家万户,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朦胧温馨,万家灯火的景象,永远都是那般令人着急。
调查员们感到内心宁静下来,仿佛裹进了温热的水中,听着神父温柔悦耳的嗓音继续道:“人熊帮涉及国际人口买卖,但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一环,在上面还有更大的手在操控。他们从欠发达地区和国家,骗来或掠走年轻男女,卖到世界各地。”
“其中以孩子和少女为主,有些贩卖给缺少女性的地区生育后代,有些被当作见不得光的私人奴隶,对他们而言,女性的价值只体现在性和子宫上而已,当连这个价值都没有时,她们的器官就是最后的财富。”
“不过那时候取出的器官质量不会太好,所以也有富翁提前预订健康的器官来源,人熊帮也会去做。而资料里被杀掉的八个人,都负责过人口生意。”
“所以是受害者或受害者家人的报复?”侦探试图开动脑子,尽量代入到克系世界的逻辑中去,“既然能吸引来圣权杖和佐伊·汉默,说明这事确实和神秘学有关。那么,就是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人,被黑暗术士们报复?”
神父笑了起来,又下意识去摸了摸侦探柔顺的发顶,他摇头道:“这件事后,如果你也成为了调查员,可千万别那么天真,安迪,神秘世界不讲情感。”
“能成为黑暗术士,必然杀过不少人,早就为了力量放弃良知与道德,这种人会为了身边的亲友,而去专门报复黑帮?他们当然也记仇,但只会关注自己的利益。”
“除非人熊帮损害了自己,他们是不会动手的。而你觉得,人熊帮有本事伤到一位黑暗术士或狂信徒?”不是他胡说,刚才汉默一个人就能杀光整座别墅的保镖打手。
神父再次带伙伴回到了流浪汉之街,老兵伊戈正在喝自酿的烈酒,一双浑浊的灰眼珠凸出,上上下下打量着安好无损的神父,撇了撇嘴巴,低声嘟哝道:“看来人熊帮没把你拆了,小子。”
艾尔神父俯下身,为老人整理了领口,扭住最上的一颗扣子,温声道:“年纪大了,别总是吹着夜风喝酒,干嘛不找个旅馆住几天?”
“有这个闲钱,多喝点酒不好吗?你看我像长命百岁的模样吗,小崽子?你从小就啰啰嗦嗦的,那时候,就烦得老杰克头痛,你还总不让他去‘爱的激情’,天晓得,你那时候才七岁!”
神父抽了抽嘴角,看着老伊戈促狭的眼神,身后的队友低低笑起来,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老伊戈。”他适时制止了老头的翻旧账,微笑道:“人找到了吗?”
“唔,小东西吓得不轻,就在那个垃圾桶旁边。”伊戈遥遥指了下。
即便现在不是寒冷的冬季,罗尔拉德四季都较为湿润温和,但沉沉的夜幕之中,冷风吹拂,没有钱买衣服的流浪汉不得不在街上过夜,体温过低是得病的主要原因。
所以,为了应对这种麻烦,一个街巷的流浪汉会聚集在一起,在某个铁质垃圾桶里烧东西,共同依偎取暖,时间久了之后,便逐渐形成一个聚集区和交易区。
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来来去去,交换着各种禁品和消息。
德瑟奈德有着极强的夜视能力,他看到一个穿深绿夹克衫的年轻男子将几罐洗涤剂似的东西,偷偷藏在了衣服下,然后蜷缩窝在角落,低下头把口鼻遮在塑料袋里,深深吸了一口。
猫神眷者感到微微迷惑,注意到他视线的侦探走了过来,眼神略带悲哀,语气却嘲讽道:“看来哪里都一样,罗尔拉德也有人吸这个。”
他思考片刻,组织语句和猫神眷者解释道,“大部分黑市药都很昂贵,如果连最便宜的药片都买不起,他们就会收集别人用过的某几个牌子的消毒剂,里面有些成分也能让人嗨起来。”
“当然,效果不会太好,而且这种化学物质会导致严重疾病,乃至内脏衰竭,但嗑嗨了的人显然没有神智思考这个。”前黑帮侦探耸了耸肩。
德瑟奈德收回了眼神,人类,果然无论过多少年,本性都不会改变。
这边,神父和警官已经找到了目标,一个八岁左右,容貌清秀漂亮,把自己裹在一件过大衣服里的男孩儿,他正靠在垃圾桶火堆边取暖,警惕敏锐的黑眼珠盯着这几个成年男人。
“嗨。”他皱了皱鼻子,抗拒道,“我不做生意,你们过了这条街,可以去找凯西她们。”
“他是个神父。”伦德尔沉静道,艾尔现在仍是一套全黑的圣职装扮。
男孩儿嗤笑了一声:“你从来不看新闻的吗?”
神父喜欢小男孩,不是国际惯例吗?
伦德尔沉默了,他对孩子一向没什么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尤其这种街头老油条,他真是想想就头痛。
艾尔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几张人熊帮受害者的生前照片,蹲下来和孩子平视,把照片递过去,语气平静道:“我是老伊戈推荐来的,听说你看到了什么。”
男孩儿依旧警惕地看着他,矢口否认:“不,我什么都没看见过。”
“我叫艾尔,你叫什么?”
“尼克。”
“尼克,听着,你心里比我明白,街上已经死了十来只黑帮狗了,再下去会发生什么?如果人熊帮和k29真的打起来,你们躲去哪里?老伊戈是我的朋友,我从小就认识他,我不能让他陷入这种上街就会被流.弹击中的危险。”
“我不是警察,我只是个解决麻烦的人,也不打算招惹人熊帮。尼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就没有麻烦了,否则,你我的麻烦都大了。”
连哄带威吓,效果极为明显,男孩儿最后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在神父耳边说了两句。后者点头,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些钱,从袖子里面递了过去,交换了一个东西。
男孩儿摸到那叠钱的厚度,乌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像只兔子似的跑了,没多久,身影便融入到夜色之中。
“我们回法考尔的别墅,有些事情,我得问问汉默。”
他捏住了手里的迦梨女神白骨牌。
玫瑰露天花园,烛光晚餐,漂亮的印度裔女仆端来一盘盘精美的食物,法考尔阁下亲自为歌声悠扬的美人倒酒,眼角的皱纹都在明黄昏暗的烛光下,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法考尔在甜品上来的时候,终于握住了汉默的手。
“你今天会留下过夜吗,佐伊?”
娇小柔美的女性只是笑着,似乎还无法下定决心。
法考尔决定再下一剂猛药,他摩挲着佳人的手心,在她耳边轻语:“听说你喜欢古董,我最近收了一些好东西,今晚要不要看看我的藏品?”
汉默终于扬起嘴角,声音宛如百灵鸟般,愉悦优美道:“好啊。”
用完晚餐,印度裔女仆为她披上一件风衣外套,抵御夜晚的凉风,可佐伊却轻轻推开,仰头看着满天星光,她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璀璨的饰品,一声咏叹顺着夜风吹开,美妙异常——
“赞美您,歌颂您,取悦您,一切荣耀归于伟大的……”
最后几个词轻柔地仿佛耳语,就连旁边的女仆都没有听到。
法考尔已经兴致勃勃,准备用藏品取悦佳人,不仅今夜将她留在床畔,更希望将来夜夜相伴。
遗失的大家名画,几千年的部落人头骨,中国明朝的瓷器,古埃及的黄金饰品……最引人入胜的却还是眼前那副长三米,宽两米,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古老神灵画像。
第一幅画作上的少女双手各握着一朵莲花,容貌娇媚,翩翩起舞,表情天真动人。
“妈妈,你看我呀——”她在林间田野中奔跑,手里举着从郊外采摘来的小花,在辛劳了一天的母亲面前,灵巧地转动脖子起舞,眉心一点艳红,然后在几个妇女的称赞中,像只小鹿般投入母亲的怀里。
——这是吉祥如意的莲花女。
第二幅画作上依旧是一个年轻女性,她嬉戏于人群之中,脸颊微红,眼波流转,情窦初开。
她穿着校服走在田间路上,十六岁的少女即便没有得到充分的营养,依旧绽放着青春气息。同村男孩儿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她并不喜欢,却又有种奇异的感情。
——这是嬉女丽三城的游乐母。
第三幅画作上已然是个成年女性,她一步步踏向光明,天降香花和珠宝围绕着她。
“就算要去读大学,为什么也只能去女子学校?为什么连看球赛,女人都有专门的座位,和男生隔开?”她不解且抗拒,“我要读书,妈妈,我不是下等人,也不想嫁人。”
——这是被誉为宇宙女王的万有母。
第四幅画作上的女性皮肤浅绿,穿着红衫衣裙,手里拿着一把七弦琴弹奏,笑容甜美而快乐。
“老师!”“老师!”叽叽喳喳的学生像一只只小鸟,将她围拢在中间,她费劲了千辛万苦,才说服这些孩子的父母,把女孩儿们送来她这里上学,她搂住她们,像搂着整个世界。
——这是代表关怀与智慧的贱.民女神。
第五幅画作陡然一变,上面的形象不再甜美动人,而是充满恐怖。她有着深蓝的皮肤,举起燃烧的火盆,眼神痛苦而挣扎。
十四岁的少女眼含泪水,火红的沙丽遮盖住了她的眼睛和未来,手背上画着吉祥如意的图案,耳边却是男宾们粗俗不堪的笑话,他们都在等比她年长十多岁的丈夫与她圆房。“老师。”她徒劳地向同样无助瘦弱的女人伸手,却被自己的母亲硬生生塞进了新房。
——这是为世人而心碎的度母。
第六幅画作的女神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怒目圆睁,满脸愤怒,正在和周围的群魔作战。
“那些人是骗子,他们要把我的学生骗去不知什么地方,已经有五个孩子不见了。”她知道这事不对劲儿,可警察局的男人们却哈哈笑笑,在她失望透顶走出的时候,笑她是个老.处.女,尽管她才只有二十四岁。她凝视着远处的田野村庄,下定决心不再让他们带走任何一个孩子。
——这是畏怖母。
第七幅画作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丑寡妇,穿着白衣,不带任何饰品和武器,苍老的眼神中是无尽悲凉和拒绝。
“不——不要——”她发出凄厉的哀嚎,但那只是为那个禽兽助兴罢了。她的手徒劳地抓住昂贵的床单,听着人们嘲笑她不识抬举,能被看中,而不是当奴隶卖掉,她就该感恩戴德。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叫着她老师的一张张无助恐惧的脸,她们都在哀嚎,都在求救,可是永远都无人应答。
——这是心如死灰的烟居女神。
第八幅画作是一位身着华丽黄裳,却手持战杵的女神,她一只手举着棒子,另一只手攥着一个男人的舌头。
割开他们的咽喉!割断他们的四肢!划开他们的腹部!终于,她在鲜血中得到救赎和安宁,虚空中的女神仿佛向她走来,娇小柔美的百灵鸟在她耳边轻轻哼唱……
——这是打碎一切的面缚母。
第九幅画作是一位没有头颅的女神,她用弯刀割掉了自己的头颅,脖子喷溅出鲜血,她手上自己的头颅怒目而视,伸长舌头,喝下脖子处流出的鲜血。
“礼赞大时母!”她虔诚地跪下,向着那个白骨雕刻而成,仿佛漂浮在虚幻之中的十臂迦梨女神像。神像身上带着的每一颗人头都在流下鲜血,他们的面容痛苦无比,赫然正是被分尸的十二个黑帮。而一切的最终,她将成为大时母历经多年再次神降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