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乱羽山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
因为有了各种交通工具,比四千年前纯靠跑的时候要快得多。我已经换了一身符合这个时代特色的衣服,遮住了一身奇特的纹身。脸上的挡不住,不过在这个时代,“脸上有疤”的女人反而更符合在外闯荡的侠女设定。
比之四千年前女人也能成为战士、看上了哪个男人直接拐上床,现在这个时代对女人的限制明显多了不少。
我斜靠在车辕上,嘴里咬着甜津津的草根,听赶车的马夫絮叨。
“……我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要这个季节去库古山的人。这会儿山上多冷啊,你这么上去怕不是要冻死……”
“为什么叫库古山?”我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车夫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也是传说……早些年的时候,这山叫做枯骨山。说是山上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奇怪的骨头。后来上山的人有几个遇到了不测,山下村子里的人说是山名惹的祸,就给改了名字。哎,你说你好好的姑娘家,就算脸上难看了点,还断了条胳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
我不耐烦地把旁边固定车辙的铁条掰下来,当着他的面弯成了一个SB的形状,在他噤若寒蝉的表情中又弯了回去。
车夫在山下把我放了下来,飞一样逃走了,不知道是怕这座山的传说,还是怕我把他车轮拆下来。
我整了整衣服,抬头看看和之前我来的时候大不同的山路,迈步走了上去。
上次来的时候,虽然山的外围已经被寄生魔占据,可至少还算是绿水青山。然而现在入目所见只有一片灰色的山石。想想也是,四千年沧海桑田,连乱羽山的名字都改得面目全非,还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来。
……所以我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看看?
我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指着地面说你看这是我当年死了的地方,好不容易轮到我,来上一回,以后也有了吹牛逼的资本。
山上是真的寸草不生,可我并没有看到刚才车夫口中说的骨头。也许是这些年早就化作了灰。走了两个多小时,我才在周围的石头形状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痕迹。
是我上周目闭眼之前死死盯着的那块石头。
因为中了始祖魔的毒身体麻痹,当时的我想要换个姿势都做不到,我甚至怀疑那块石头能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我走到那块石头旁边,左右张望了一圈,很快就从面目全非的地形中找到了更多我熟悉的东西。
远处的巨大凹坑,应该是当年始祖魔出现的那个湖。
满地的乱石,应该是我当年抡着石头乱砸后的现场。
还有……确定了方位以后,右手边这块石头地,应该是我当年死去的地方。
我怔了很久,才慢慢走过去,半蹲下来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感觉这样还不太够,我干脆又躺下来,歪着头吐着舌头,试图复原当年死亡现场。
隔了这么久再以同样的角度看过去,倒确实感觉不一样了。
天空早已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黑紫色,虽然仍然笼着一层灰白的云,阳光却可以透过云层照亮地面。我侧着身看看天,再看看那块石头,干脆翻了个身仰面朝着天装死。
说起来,在原来的剧情里面,缙云应该就是死在乱羽山的吧?
巫炤没告诉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平行世界,他到底葬在哪里。如果真的是死在乱羽山,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是为了偿还当年欠巫炤的,还是……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我呢嘻嘻嘻。
我觉得自己的心态是真的挺好的,躺在之前自己死的地方,甚至还有可能是男朋友的葬身之地,我居然都没有太多悲伤,甚至还有心情自恋地脑补他是为了我复仇屠光魔族的霸道总裁情节。想到激动处,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想要找找缙云当年牺牲的地方。
右手撑到地面的时候,一块扁平的石头突然被我按得动了一下,翘起来的那边下面,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
我怔了怔,身体已经下意识戒备起来,半压下身子,做好发现不对随时后退的准备,我慢慢地把那块石头挪到了一边。
乱羽山的土地是完全沙石质地的,干燥得不见一丝水分。我搬开石头,扒拉开下面的沙土,刚才那只露出一角的东西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把剑。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原本的样子,仿佛是在这里沉睡了很久。我拿起早就朽烂得只剩金属的剑柄,发现这把剑比平常的佩剑短三分之一左右。
足足十几秒钟后,我才意识到这把剑可能是什么。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从到这里开始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态像是被它撬开了一条缝,原本被封得死死的某种情绪在汹涌叫嚣着想要喷薄而出。
我屏住呼吸,把剑放在地上,用不自觉开始颤抖的手缓慢把剑上的灰尘擦掉。剑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锈,我从旁边地上随手捡过一块石片,抖着手略有些急躁地把上面的锈刮掉。等暗青色带着赭红色纹路的剑身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并不遥远的记忆好像也骤然被翻出来,粗鲁地扔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