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如笑起来,眼角却湿润了,“大哥……”
鲜血的味道让他有几分担忧,但打量了顾启一番后,沈清如放下心来,大哥的身上并没有伤,看来是他自己身上的。
顾启紧紧贴在牢房壁上,他与沈清如的牢房被间隔的木柱隔开,只能焦躁地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
“清如,你怎么在这里?你身上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些人来后将沈清如放下就走了,顾启都来不及问话,沈清如未醒之时,顾启急得都快疯了。
沈清如摇摇头,“没事的,大哥,我没有事的。”
顾启盯着沈清如被鲜血染红的衣摆,眼眶通红,一拳猛地捶上墙壁。
“你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沈清如见他自残,心下焦灼,便慢慢拖着身体往顾启的方向爬过去,与地面的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强烈的痛楚,他终于爬到顾启的身边,握住顾启颤抖的手,松了口气。
顾启紧紧抓着他的手,只摸到一股刺骨的冰凉,不禁心底生疼。
沈清如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他想让顾启放心,却不知道在自己惨白的脸色映衬下这抹笑容显得他更像是强撑着一般。
“大哥,你说过你只走六天的。”他像是如寻常一般抱怨着,“这都有九天了。”
顾启低声道,“是大哥不好,大哥食言了。”
“大哥永远是最好的,”沈清如反驳道,“他们都说大哥犯错了,我才不相信,你这么好,那些事情都不该发生在你身上的。”
顾启垂着头,手指却颤抖地更加厉害。
沈清如从衣襟里抽出一个白色的物事,塞到顾启的手里,顾启低头去看,只看见金线缝着的平安二字——是流云寺的平安符。
符边稍稍沾了些血迹,沈清如也发现了,他抬手去擦,却洇湿了那块血迹,只得停了手。
“这是殿试那天我求的平安符,”沈清如低声道,“大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顾启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落下泪。
“清如……你走吧,离开京城,以后不要回来了。”
是他在张府待了这数年,如今得到这下场虽然他心有不甘,但到底是他的因果,与沈清如又有何干?只恨他筹谋数年想要护住沈清如和顾熙,到头来却一个也没护住。
沈清如望着顾启颓丧的神情,想要去安慰他,却突然胸口一痛,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陷入了黑暗。
黑暗前最后的景象是顾启慌乱无措的脸。
…
“顾熙,你站这儿!对对,这儿来点,顾启你站那里,就是树前面,站直啦!”
满脸尘土的小男孩指挥着另外两人站好位置,飞快地端起地上的两杯水,分别塞到女孩和男孩的手上。
他衣裳破烂,脸上也都是泥巴,一双眼睛却极其透亮。
女孩儿笑嘻嘻地看着他,另一个男孩儿稍微高点,神情也显得稳重一些,此时端着水却有些紧张,只望着小男孩的动作。
小男孩望着东边儿,一脸严肃。
半晌,一道橘红色的光穿过了层层山峦,映在了他脸上。
“太阳出来啦!”小男孩激动地欢呼,他也端起水,三个小孩儿齐齐举起水杯,碰了个响儿。
“我二弟沈清如!”
“我三妹顾熙!”
“大哥顾启。”
三人齐声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古有以茶代酒,如今他们就着泉水代酒,有朝阳作证,从此以后,便是一辈子的一家人。
那是逃荒岁月里的光,照亮了整段黑暗的旅途。
沈清如从未忘记过,可这清晰的梦境还是刺痛了他,眼角也浸出泪来,直到醒过来时还沉浸在那种悲伤里。
模糊的人影帮他擦了擦额头,又试了试温度。
“烧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清如转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燕西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碗水。
沈清如喝了,干哑的嗓子稍稍顺畅了些,“……谢谢。”
他疑惑地看向燕西,不懂他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燕西:“你大哥的事情你帮不上忙。”
沈清如神色一黯,他还未开口反驳,燕西就掏出一块玉牌,放到桌上,玉牌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拿着这个去穆府,报戚将军的名号,有人会帮你。”
沈清如望了玉牌一眼,诧异地看向燕西,“你这是?”
难道燕西是要出手帮他?可是说起来他们之间也并非有多大的关系,要说恩情,沈清如也不过是为燕西讲了那封信的内容,之后他便成了彻底的累赘。
燕西摇摇头,“你不知道你救了多少人,这是你理应得到的。”
他说完就打算离开,却在最后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枞阳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些人会找到你。”
沈清如先是愣了愣,然后露出笑容来,“我知道,这次谢谢你帮我。”
如果真的将顾启救下来,他一定会好好报答的,沈清如暗道。
燕西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虽说沈清如让他能够了解那封信的内容,才能将消息送到京城,从而挽救一众士兵的生命,但说起来他将玉牌给沈清如也是有着他的私心。
这样一个单纯正直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结果,而顾启,也确实是个人才。
只是——燕西想到自己就这样把将军交给他的信物给了沈清如,让他去找穆丞相,也不知道将军知道了会治他什么罪。当初穆丞相欠了将军一个人情,如今却被用在了这上面。
燕西只能默默思考他去将军面前认罪会不会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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