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如醒来的时候正在马车上,颠簸的一下让他恢复了些朦胧的意识,不过头脑依旧昏昏沉沉。
柳时玉给他喂了一点水。
他将沈清如唇边的水迹擦干净,让对方躺倒在他腿上,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头顺滑的青丝。
沈清如浑身无力,他想应该是柳时玉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我们在哪里?”
“快到边境了,”柳时玉轻声道,像是怕吓到沈清如一般,“你已经睡了五日了,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北翊了,那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眼底满是温柔,沈清如却只觉得一阵冷意袭上心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在一起。”
柳时玉笑了一声,“你跟戚将军不会有结果的。”
“就算我跟他没结果,也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沈清如皱起眉,他的眸里难得有几分锐利的冷意,“我说过了,我不答应,你何必强求?”
柳时玉的笑容慢慢淡去。
“清如,我可以给你一个安稳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干预。”
柳时玉静静地看着他,垂了眼,“你总会明白的,你如果依旧待在戚将军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有安稳的生活。他与北翊皇帝的恩怨别人虽不清楚,但其中纠葛已经无法平息了,他若回国必会掀起腥风血雨,改朝换代也不是没可能。”
“这是我的选择。”沈清如淡淡道。
柳时玉没有过多挑拨,他知道现在说得太多反而会起反作用。只要能够让沈清如了解到戚源身份带来的麻烦,对方就会有一分顾虑,这样就足够了。
“当然,戚将军也不一定能回北翊,毕竟西泠帝城已经全力追捕盗走配方图的人,他怕是出不了帝城吧。”
沈清如拧起眉,“你不是说他就在我们身后吗?”
“你不是也不相信我吗?”柳时玉漫不经心地抬起他的手把玩,“在你的心里,你觉得他现在是死是活?”
沈清如沉默。
沈清如越看柳时玉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他不知道柳时玉到底在西泠遭遇了什么,但不管怎样这都不该成为他绑走他的理由。沈清如虽然时常会为他人着想,但他不喜欢被他人干预自己的生活,更不喜欢逼迫。
柳时玉这般举动在他心里与胁迫并无区别。
一路无话,几个时辰后,沈清如听到边境黄沙呼呼的声响,似乎突然吹来一阵强风,粗粝的沙子打在车厢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马车停停走走,穿梭在一轮又一轮的检查中。
柳时玉面色淡然,他掏出一个令牌,每当士兵检查时就递过去,一路倒是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即使畅通无阻,关卡还是很多,柳时玉眉间也不免染上一丝急躁。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突然奔来了边境,柳时玉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边境驻守的人恭敬地称呼他“燕副将。”
燕西微微颔首,“有消息?”
“回副将,还没有。只是之前的消息说将军出现在西泠帝城,已经派出人马过去寻找了。”
燕西嗯了一声,“继续寻找,行动尽量隐蔽。”
“是!”
边境一战后,尽管朝堂上很多人都认为戚将军死在了战场上,就连皇帝都假惺惺地唉声叹气还追封了护国公的称号,戚家军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皇帝让燕西暂时担任将军一职,并带领军队回到京都,燕西没听,依旧驻扎在边境没离开。
他望了眼漫无边际的黄沙,视线在通过边境的人员身上一扫而过。
如今北翊与西泠的战火已经熄灭,来往的人多了不少。
柳时玉不认识燕西,他放下车帘,手里摩挲着冰冷的令牌,神色不虞。
只要过了边境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燕西的身后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他的眉眼俊秀,面色却苍白。一双眼睛里没什么色彩,只漠然地扫视着周围的士兵。
燕西看了他一眼,“今日风大。”
“无碍。”顾启淡淡道,他盯着远方,半晌将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轻咳。
地牢里的几日还是为他的身体带来了损伤。只是更多的是积郁在心底的恐惧,燕西望着他几乎毫无生气的模样皱起了眉,不过他知道他说再多也无益,现在能撑着顾启活下去的只有失踪的沈清如了,若是沈清如被证实已死,顾启或许就连残余的几分生气都没了。
风沙又起,顾启还是抵不过这攻势,只好随着士兵躲进了军帐里。
柳时玉还在焦灼等待着士兵的检查,离最后一道关卡越近,他的心跳愈加快起来。他牢牢抱着沈清如,浑身发抖。
终于可以离开西泠了。
他想到在章家遭受的那些冷眼与各种轻视,眼里终于划过一丝喜意。他本就是作为一个傀儡抓回西泠的,母亲又是当初章家主随便掳走的北翊女子,自然在章家没什么地位,何况那个人在将他抓回去后也没掩盖他以前的身份,堂堂章家的三少爷以前从事的是那样的行当,就连扫地守门的下人都不掩饰鄙夷的目光。
柳时玉心里恨极,但为了生存却只能咬牙忍耐,如今总算能离开那样的生活了。
他根本不在乎章家的那些地位和财力,他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一世安稳。
沈清如半梦半醒,听见柳时玉在他耳边轻轻呼唤,他勉强睁开眼睛,“过边境了?”
“快了。”柳时玉温柔地看着他。
沈清如眼里划过一丝厌烦,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柳时玉的脸。
柳时玉眼神一黯,却仍是温柔地将沈清如耳边的发丝绕到耳后,他静静地等到最后一道关卡,然后将令牌递了过去,直到一声“通过”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