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内焚着百和香,幽幽不绝如缕,静静散入暖阁深处。其暖香颇为醉人。
百和香的成名于三国时代,如今制法已有争议,宫中十分少见。季昭的清宁阁中所用乃是来自陵容处。她的父亲安比槐在为官之前曾经经营香料生意,得了很多炮制薰香的秘方。
往日季昭没有用熏香的习惯,然而试着点上了,闻着也觉得舒服,便时常点来一用。只是这一日刚刚点上百合香,她闻了却一阵恶心,扶着桌角就一阵干呕。
金盏急忙上来给她拍背,玉漏又急着端痰盂来,季昭却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了。银铃急得不知道做什么,明镜早灭了香,一叠声要叫人请太医。
季昭趴了一会儿,恶心感渐渐散去,只是身上有些无力,开口要说话,那声音却软绵绵的:“不用,只是一时反胃。这一阵儿过去就好了。”
玉漏将水凑到她嘴边,季昭大口饮尽了水,胃中翻涌的恶心勉强算是压了下去。金盏连忙柔声问道:“小主要吃什么?”季昭喘出一口气,道:“不想吃——算了,来点粥,凉凉的。”
玉漏连忙劝道:“小主,这都十月了,怎么能喝凉的呢!”见季昭又是一阵干呕,再不敢多言,连忙下去准备。
顺姑刚送了东西去陆璐处,一回来就见里头忙乱,又见季昭只是干呕,连忙呵斥道:“怎么服侍小主的!快去拿点山楂片儿来——不,等等!”
季昭只觉得顺姑面上似乎隐有喜色,然而她神思倦怠,毫无精神去细想,只听顺姑颤着声音问道:“小主的葵水……该有两个月没来了吧?”
季昭头脑中“轰”得一声炸开了,宫人们互相问着确认着笑着,她浑身无力地靠在金盏身上,那个念头被各种声音在脑海中叫响——她怀孕了?!
银铃端了山楂片儿正急急忙忙跑进来,顺姑忙呵斥道:“放下!放下!不,拿远点,孕妇可不能碰山楂。”银铃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人人面上都带着喜色,她顿时也明白过来,乐得大叫道:“我去请太医!”说着撒腿就跑。顺姑忙喊道:“嘴里可别张狂——太医看了才知道呢!”声音里满是笑意,又看季昭神色疲惫,连忙扶了她上床歇着。
一屋子人全都激动地乱转,都拼命想为那个小小的孩子做点什么,季昭看的又好笑又感动,忙道:“别这样,我看了晕。”众人愣了愣,又急着往外跑,直叫季昭哭笑不得。
太医很快便到,接了金盏给的封赏不由发愣:这委实太丰厚了些。心下惴惴。
季昭看了他神色,自己却先笑了。不用想便知道,准是银铃那丫头听了顺姑的话,矫枉过正,路上一句话也没给人家太医透,叫太医院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这才放了个小太医来顶罪,对方看着也才十六七岁吧!忍住笑问道:“这位太医怎么称呼?”
他慌忙行礼道:“臣太医院太医林朔见过季婕妤。”
季昭温声叫起:“林太医好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林朔红了脸:“当不得婕妤夸赞,不过是凭了家里的余荫进来的。”
“那你有哪位长辈在太医院么?”季昭虽明白同样的手段不会用两次,难免担心沈眉庄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朔微微红了眼眶:“家父是前任太医院院正,臣守孝完了来赴任。”
季昭“哦”了一声。难怪被排挤来看“重病在身”的她,原来是父亲亡故,人走茶凉——这人可以试着拉拢,在宫里有个熟悉的太医太重要了。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只是温和笑道:“本小主晨起闻了熏香,干呕不止,宫人们猜是……有了,所以请太医来确认一下。”
林朔微微“啊”了一声,在太医院呆了这么几个月了,这么好的差事还是头一回轮到,连忙上前搭了季昭的脉,果然——两个月的脉息很容易分辨,而且强健有力。
“恭喜小主,小主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