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眼中含有缥缈的愁思,却似不是为了具体的事情。那愁是不落地的。
他道:“昔日娘娘以‘愁’教我,今日娘娘可还有吗?”
季昭静默一瞬,道:“王爷似乎醉了。”
他清凉的目光从她身上飘过,淡淡笑道:“是有些醉了。”
其实不过喝了一杯,玄清便追着莞贵嫔出来了。只是她哪里会专门留意这个?
“娘娘可有话教小王吗?”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季昭面色清淡,道:“并无。”
他亦笑得清淡:“是了,小王又冒犯了。”遂不再多言。
十几日后,玄清依例入宫教授永明帝姬周虞臻的时候,小丫头奶声奶气道:
“娘亲写了一首诗,我不懂,娘亲也不解释,皇叔教教我好不好?”
他心里一动就说了好。
帝姬于是很认真地背诵道: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生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宫中岁月如流水而逝。
一日季昭刚走到明光宫外,便见小盛子急匆匆上前道:“娘娘快去看看,徐容华发动了。”
季昭一惊,忙问:“可叫了太医?皇上那边呢?”
小盛子匆匆补一个礼,道:“都去通知了,只还没来。”
季昭皱起了眉头,道:“快扶本宫进去看看。”
蘘荷还要劝阻,季昭已经快步进去:“本宫也是生过的人了,和她说说话也好些。”蘘荷仍是劝道:“娘娘身子金贵,里头那血气——”
季昭淡淡道:“你嫌弃便留在外头。”蘘荷于是不敢发话。
此刻帝后都不在,若徐容华出事,那么责任肯定得赖到她身上。万一产婆里有皇后的人,利用此刻做手脚——季昭倒抽一口凉气。
她必得亲眼看着徐容华母子平安。
不顾众人的惊叫,季昭快步走入产房。她看见徐燕宜的神情,忍不住一阵心惊。
明明前头见时,对方虽面有倦色,总还是能看的。如今整个人痛苦蜷缩成一团,挣扎着就是生不出来。产婆们亦是无法,一个个在旁边只是反复劝道:“小主省些力气,留着生孩子吧。还没到时候呢。”
“娘娘——”却是徐燕宜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季昭连忙走到她身边,安慰道:“有什么话,生下来孩子慢慢讲。”
她清秀的面容此刻因为痛苦而扭曲了,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得体些。徐燕宜仿佛因为痛苦崩溃了长久以来的自制,也在一片混乱中将心中谜题尽数抛出。
“娘娘,娘娘——”她声嘶力竭,却又转为低低呜咽,“嫔妾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