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义州的宅子莫名其妙地被保住了,但耶律家还是不能回到辽东去祭祖,所以就在家里草草办了祭礼。
还有纳妾的事情,被楚材和玉衡双双拒绝,杨氏表示尊重,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有一日三兄弟都在家,就聚到善才的院子里唠嗑,石桌上放着几盘瓜子和几瓶烧刀子①,哥儿几个就一边喝酒一边胡说八道。
楚材正在嗑瓜子:“听说阿耶和世宗关系特别好,真的假的?”
善才答道:“假的,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好。”
辨才点头附和。楚材饶有兴趣道:“五个特别呢?给我讲讲呗。”
“世宗的昭德皇后乌林答氏,是世宗的青梅竹马,本来他们俩感情特别好,可惜昭德皇后早早地就去世了,为此世宗一蹶不振、终日饮酒,直到咱们阿耶入仕。”善才在喝酒,所以说的断断续续。
“喝你的酒去,我来说。”辨才抢了善才的话:“阿耶年轻时一直是世宗的侍从官,世宗到哪儿都带着他,高兴了要找他报喜,不高兴了还要找他安慰,听当时宫里的内官说,世宗这辈子最在乎两个人,一个是昭德皇后,一个就是阿耶,他们是形影不离的挚友。”
楚材感叹:“哇,他们感情这么好啊!”
辨才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他俩的关系好的跟断袖一样,还有人才以他们为原型写过一部叫做《明君贤臣》的话本,当年全国有一大半的姑娘都看过这本书,后来世宗亲自出面澄清他与阿耶的关系,反倒让这本书更加出名了,直到章宗即位,这事儿才算过去。”
楚材喝了一口酒:“阿耶四十岁才结婚,想必还是舍不得这份兄弟情吧?”
辨才笑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虽然只是绯闻,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楚材听承晖说过,耶律履的骑射是世宗教的,在耶律履入仕之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辨才在和善才说笑,他笑得越灿烂,楚材就越紧张。到底要不要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大哥?要是告诉他,万一他承受不住,要是不告诉他,又缺德得很。
“想啥呢?”辨才一问吓醒了正在发呆的楚材:“没想啥,这烧刀子太上头了,喝得我都痴呆了。”
辨才拍了拍桌子:“你这小家伙,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差了,快喝,别扫兴。”
也罢,一醉解千愁,今天大家都有兴致,楚材自然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好,这瓶剩一点儿了,我先干为敬!”
“这玩意儿真上头。”窝阔台把一大瓶烧刀子喝到见底,然后冒出这么一句话。
阿剌海别吉一边轻酌一边道:“一口气喝那么多,活该上头。”
察合台讲道:“听说辽东上至贵族下至平民,无一不爱烧刀子,好在哲别将军从东京带了点儿回来,不然咱们就要错过美酒了。”
“快得了吧,你看他都喝了多少瓶了,咱们以后可得限制着他,从明天起一瓶都不给他喝。”
阿剌海别吉刚说完,窝阔台就一把抱住她的胳膊道:“姐姐,酒是我的命,你不能夺走我的命!”
阿剌海别吉摁着窝阔台的额头把他推开,就跟窝阔台嫌弃地推赤温一样:“还你的命呢,再喝你就没命了!”
烧刀子劲儿大,窝阔台喝得有些醉了,就不悦地反驳道:“你都二十一岁了还没结婚,多管管你自己吧!”
“你——”阿剌海别吉生气了,正要开口,却被察合台拦住:“好了好了,三弟喝醉了,别跟他计较。”
窝阔台大笑道:“察合台,你也有今天呐?居然会劝架了!哈哈哈哈哈!”
醉酒的窝阔台偶尔会出言不逊,察合台早就见怪不怪了:“闭嘴,喝多了就回去!”
“切。”窝阔台翻了个白眼,就大摇大摆地哼着小曲儿走了。
“站住。”刚走没一会儿,窝阔台突然被一把熟悉的声音叫住了,这让他立即收敛了神色,低着头怯怯地转过身道:“额齐格。”
铁木真看着他发红的脸道:“怎么,见到我就清醒了?刚刚不还蹦跶呢吗?”
“额齐格不怒自威,儿臣——”
“小酌怡情,大酌伤身。这句话我说了不下三遍,你一次都没听。”铁木真严厉地警示道:“现在是七月,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二征金国,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窝阔台就是再不情愿,也绝不会让酒耽误了国家大事,遂躬身行礼道:“儿臣谨记额齐格教诲。”
“嗯,一起走吧。”铁木真问道:“孛剌合真那边还缺人手吗?”
窝阔台反问道:“您前几天才把木格母妃送过去,今天又要送谁?”
铁木真开怀地笑道:“你不喜欢,那就不送了,昂灰和木格稳重,有她俩在孛剌合真身边伺候,我肯定能抱上个白胖胖的大孙子。”
“木格母妃…稳重吗?”窝阔台对铁木真的话表示怀疑。
铁木真面不改色,背过手道:“照顾她自个儿心上人的老婆,可不得稳重点儿吗?”
窝阔台善于揣摩人心,只不过因为年纪太小,他在这方面的能力还远远不及老谋深算的铁木真:“难怪您要亲自指她来,原是早就猜透她的心思了。”
铁木真看起来很轻松:“那就抓住机会和她好好相处,为以后的收继做准备。”
窝阔台却觉得十二分尴尬:“额齐格,您是认真的吗?儿臣怎么能在您在世的时候和庶母在一起呢?这可是私通啊!”
“你的庶母们都是漂亮的政治用品,我喜欢她们,但不爱她们,她们自然也不必爱我,所以无论她们怎样我都不会在乎。”说道这里,铁木真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可孛儿帖不一样,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战争是因她而起,我愿为她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
窝阔台从未经历过“爱”,虽然他是从小看着铁木真与孛儿帖的恩爱长大的:“额齐格,儿臣不喜欢木格。”
“即便不喜欢,你也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总不能食言吧?”
铁木真消息灵通,他知道这事儿也没什么可惊讶的,窝阔台被他噎住,一时语塞,最终还是答应了会和木格好好相处。而后父子俩又有不少私话,暂且不提。
九月,中都皇宫。
“阿玛,您笑一笑嘛,大金的将士们一定可以守住西京的!”盏合在永济身边打开一幅画:“您看,这是儿臣画的海棠花,儿臣专门请教了宁甲速呢。”
永济没心情看,随便瞥了一眼道:“挺好看的。”
“您就没看!”
“朕忙着呢,你先回去吧,乖。”
盏合不愿意:“儿臣就是看您不高兴才过来的,不然哪儿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您啊?”
“圣人,承晖大人来了。”张祥进来传话。
因为这次蒙古人集中兵力专攻西京,所以永济早知道承晖要来,就神色自若道:“让他到内殿来。”
盏合想起她今天要教宫女们刺绣,就识相地告退了,她出来的时候,承晖正好进去。
“先有辽东契丹人叛变、山东汉人起义,如今又有蒙古人攻西京,圣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微臣一面,是微臣的荣幸。”承晖走到永济身后,没有行礼。
永济径直走到床前坐下:“不必跟朕客气,有话就说。”
刚说完承晖就跪下了:“求圣人说服胡沙虎,让他去西京接回微臣的妻儿!”
“你劝他了?”永济似乎不大乐意:“西京现在很危险,胡沙虎惜命,就算朕亲自去说,他也肯定不会答应。”
承晖连发两问:“可胡沙虎是您推荐给我的,您不是还说他靠谱负责不怕死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永济却反问:“你和他关系好,他什么样你不知道?”
承晖不服气:“胡沙虎在我面前就是靠谱负责不怕死的样子,我们能认识全靠您推荐,难道您不该比微臣更清楚?”
“承晖!”永济一时不知该如何驳回承晖的这句话。
再这么下去就要吵起来了,承晖不想和永济剑拔弩张,就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还记得我成亲当日你说的那句话吗?”
“成亲当日?”永济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福兴。”允济看着面前身穿赤色婚服的福兴,满脸的认真。
福兴温和地训斥道:“济儿,你真是没礼貌!要叫叔叔!”
“完颜福兴!”允济反而叫出了福兴的全名,还刻意加重了:“我喜欢你!”
“什么?!!”福兴目瞪口呆。
允济接着说道:“我也喜欢婶婶和弟弟妹妹,只要我将来当上皇帝,我就保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