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夜。
圆月撇开黑云献出自己亮于天幕,似一丸银色朦胧的白水银养在天幕大的黑色水银里,又似一颗月色的珠儿莹然的嵌在夜色撩人处。
重云酒阁——
火锅热腾腾的沸着水,水汽溢满了整间包厢,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涮火锅的食材——生的。
等秦水沉和周梓童各自把自家弟弟接过来时,王旗这家伙已经毫不客气的涮起了他最爱的毛肚和鸭血。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郑嫣然卸完妆回到包厢时,看到的就是王旗一个人热火朝天的涮火锅,而此次活动的主人公却坐在一边,再一次跟服务员点菜,“王旗,你过生日秦哥过生日?席上客不先主人动筷这可是最基本的礼仪,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还是对你来说,礼仪什么的懂不懂无所谓是不是?”
王旗刚挑起一筷子毛肚,一听郑嫣然这番话,倒也不气,嘻嘻笑着把毛肚放进了秦水沉的酱碟里,解释:“我知道这个礼。但我家的规矩是,席上为主人亲手夹第一筷子菜是示意对主人的尊敬。”
郑嫣然这才松了眉头,她笑着揶揄道:“你这倒也没说错。看不出来你啊王旗,这次竟然忍住了不吃第一筷子毛肚。”
王旗一笑,又夹了一筷子毛肚到秦遥峰的酱碟里,边涮毛肚边说:“嘿嘿,这顿咱AA,我点了二十盘毛肚,准能吃回本。”
郑嫣然素颜也是很好看的,等郑嫣然挨着陈倦寒坐下,陈倦寒的旁边就是王旗。挨得近,就看得清楚,王旗眼睛尖,油汪汪红彤彤的一锅汤他都能从一堆菜里精准的夹住毛肚,郑嫣然卸妆之后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到了。
“哇!”王旗又给沈清醉夹了一筷子毛肚,冲郑嫣然的方向感叹说,“郑嫣然你咋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化了妆娇艳的跟朵山茶花似的,卸了妆又像出水的芙蓉。怎么看都漂亮。”
郑嫣然‘唰’的伸筷子,抢过王旗刚从火锅里挑出来准备放她酱碟里的毛肚。她把毛肚放进酱碟里,让这被煮成了泛着油光的灰白色毛肚,在红油点缀着翠若翡玉葱花,葱花之中还铺洒了一层褐黄色与白玉色的姜末与蒜末,一一 垫在浑厚深色的酱油上。入酱碟的毛肚被厚重的酱油与红艳的辣子油与搅拌在其中的姜末蒜末,均匀的涂抹其表面,夹起时还沾着几粒翠如翡玉的葱花。
“夸得真不错。”郑嫣然沾好了佐料,别着头发就是一口咬上了毛肚,鲜咸与微辣混合着葱花的清香瞬间在舌尖炸开,柔软多汁有嚼劲的毛肚再唇齿间被细细的切割成小块,火锅汤底的鲜香和麻辣也跟着毛肚而炸裂开来,“重云楼的火锅毛肚还是一如既往的香啊!”
陈倦寒谢过王旗,筷子夹着的毛肚稍稍拌酱就移到了沈清醉的碗里,“老规矩,小醉吃毛肚不能超过三次,多了今天会拉肚子。”
与此同时,嘴里吃着毛肚的郑嫣然也顺其自然的夹了一筷子毛肚放进了周梓童的酱碟里,待咽尽了嘴里的食物才道:“你喜欢吃毛肚,我帮你抢。放心,有我……和秦哥在,保证能抢的王旗一筷子毛肚也吃不进嘴里。”
王旗也不在意郑嫣然的话,他再次挑了一筷子毛肚放进了周梓童的酱碟里,调侃道:“郑嫣然,你们吃火锅这也太熟练了吧。一看平时就没少聚餐吧?”
“对啊。”郑嫣然又给沈清醉挑了一筷子毛肚,说,“这重云楼可是小醉童童他们爹开的,我们几个打小就在这里一起吃火锅。吃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王旗给自己挑毛肚的手一顿,目瞪口呆的指着低头吃毛肚的沈清醉和周梓童二人,“你说重云酒楼是童童他们家开的?!”
郑嫣然点点头,揶揄的看着他们七个中唯一一个啥都不知道的王旗,心中的小恶魔欢快的摇着小尾巴,“我记得我说过我和童童家里都是,这可不是骗你的。”
早已经在郑嫣然日常万元价化妆品、周梓童氪金成绩榜、寒暑假自由旅游以及私人学校挂名等骚操作洗脑的王旗同学,非常坚强且快速的接受了‘重云楼就是他同学爸爸开的’的信息并且很坚强表示这不算什么,我习惯了。
不过还有一个疑问,于是王旗问他们:“哎,那童童为什么不姓沈也不姓丁啊?”
这个问题一出,饭桌上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冷凝,王旗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颇为不安的保持着夹菜的姿势僵持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后还是周梓童出声打破了僵局,也给了王旗向下的台阶。
“我是继女。”周梓童咽下毛肚,对王旗说出了真相,“我的亲生父亲姓周,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纮鞑集团那个一天可以传至少三次桃色新闻的周延书周董事。”
“我知道他!”王旗平时对八卦新闻很感兴趣,他立刻就想起了这方面的资料,“听说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因为他这些风流事,才会和他离婚还带走了刚会走路的女儿。而这位周董事虽然有很多个女人,听说除了那个被前妻带走的女儿外,一个孩子都没有……”
“没事。”周梓童面色平淡的给秦水沉夹了一筷子羊肉,“这些事我们都知道,没什么好顾忌的。就当是个乐子,说着活跃气氛。”
王旗不敢说话,于是周梓童就少见的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周延书与前妻丁晗雪离婚三个月后就再娶了一位不过十八的娇妻,但外面依旧是彩旗飘飘。而他的前妻,在独自拉扯不过一岁多的女儿两年之后,就与一位品行端正、风评极佳的男人结婚,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就此告别过去,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周梓童喝了一口凉茶,叹道,“直到半年前,没有孩子的周延书先生急了,找到前妻和女儿,想让这个女儿回到自己身边。不过很可惜,不但这个女孩不愿意,连她的养父以及养父家的其他人都不同意,她妈除外。”
语气非常的平淡,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周梓童看了一眼王旗,转头又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绿汪汪的油麦菜,见除了自己,饭桌上再无人动筷的尴尬景象,于是举起筷子的另一头,挨个敲着在座诸位面前的碗碟,“八卦要配着饭。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的,听的连饭都不吃了。”
秦水沉最先反应过来,他伸手为周梓童夹了一筷子毛肚,坐下时,左手悄悄的握紧了周梓童垂落椅旁的手,没挣开,微凉的。
周梓童也不在意自己的手被秦水沉握住,她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菜,看着饭桌上的气氛被郑嫣然慢慢往另一个话题带动起来。这才挣开秦水沉的手,继续吃饭。
“生日礼物生日礼物!”王旗欢呼着,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过生日,“秦哥,我送你我最爱的乐高!”
“我送的是观音玉佩,保佑秦哥以后诸事顺利,长命百岁。”郑嫣然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喜气的红色绒丝紫檀木盒里规规矩矩的摆着一小座白色羊脂玉玉观音像,观音被雕琢的非常细致,无论是那半睁眼慈爱的表情,还是观音手里的玉净瓶里插着的半垂落的柳枝都栩栩如生,可见纹路。
陈倦寒就很低调了,送了秦水沉一只手表——三百万起步六百万封顶的瑞士特定制手表。手表表壳背面用英文雕刻了‘Peace and prosperity(平安顺遂)’。
“咳。规划未来,珍惜时间。”陈倦寒这样说道。
沈清醉与众不同的送了秦水沉一盆万年青小树苗,巴掌大的小白猫花盆里栽着一棵小小的树苗,“万年长青,岁月流逝,故人不改。”
秦遥峰是秦水沉的亲弟弟,所以他送与秦水沉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副他画的画。一副很特别的画——一个穿着黑色修身风衣高大且削瘦的男人,看不清侧颜的脸上流着血,他低头拿着一只手机站在路灯下,旁边斜靠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夜景,细看又能从夜景中看出些许纹路,像极了一双双贪婪而恶毒的手。
画里的人,像一位不知名的英雄,伟大又平凡。
就像是秦遥峰眼中的秦水沉,伟大又沉默的英雄。
周梓童的礼物虽然是秦水沉一同陪伴去准备的,但秦水沉还是万分期待——一只巴掌大的手工DIY黑色荧光亮钻扬蹄飞奔骏马。周梓童非常小心的将礼物递到秦水沉手里,说:“你是属马的。希望你的未来策马扬鞭,奔腾万里。”
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大声笑谈,放声高言各自的未来和在座各位未来的友谊。觥筹交错间人生、未来、光阴都被提及,誓言也随着酒意醉意闹意得意一句接一句放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