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从安果真早早出了门,去了长安城外的一处农舍。
昨夜的消息只说有族人在郊外置地起了冲突,不过用了个晚膳,冲突的消息就变成出了人命。
此事听来简单,却显然是有人熟知她的行事风格,有意在其中做了手脚,直到闹出人命才令得此事传回府里。
谢从安决定亲自跑来一趟,正是怀疑此事与前些时候被诏入宫的真正原因有关。
那日带路的是宫中车马,谢府与皇城不远,虽没有一定要绕开刑场的规矩,但这种晦气,放在平常人家也是避无不及的。
依她推论,必有一种可能是皇帝要确保闭门不出的她,亲自看到郑家的下场。
杀鸡儆猴。
谢从安抚了抚绣满山茶的襟口,终于觉察了那日冥冥中觉得不妥之处。
纵观过往,皇帝对付谢家的招数一直是诱虎出山,所以谢侯才会选择避世,将谢家交给了谢从安一个小丫头,放任不管。怎得这回竟换了个招数。
莫非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其中另有什么误会?
思来想去,谢从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谢小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正该是单纯烂漫、青春无忧的时候,却因身份的桎梏,日日操劳着族中繁琐事务。
面对着权利欲望下一张张贪婪的丑脸,她有时真的忍不住去怀疑前身是不是被累死的,所以才能让自己借势重生。
谢又晴见小姐对着手中书本又叹起气来,忙劝解道:“并不是什么难解的大事,小姐放宽心些。”
“的确不算大事。”谢从安自嘲的合上书本,“比起江南欺宅霸女,康州私贩官盐,这不过是争论起来失手伤人,当真事小了。”
谢又晴呐呐道:“晴儿知错了。”
“你又何错之有?”谢从安将书丢去一旁,歪靠在了软枕上。
“昨夜睡得晚,不若小姐补眠吧?还要一会子呢。”
小丫头讨好,见小姐点头,忙服侍她躺下。
半梦半醒间,谢从安忽然道:“晴儿,你说我顺道请了乌嫫嫫回来照顾郑公子饮食可好?他吃东西总没胃口,需得好好调养才行。”
“嫫嫫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您体谅她操劳半生才送回去庄上养身子的。”
谢又晴惊讶极了,认真想了想又道:“唤回来也罢,毕竟是谢家的人。可是……”她顿一顿,状似苦恼,“能重新得以伺候您自然是被主子高看的好事。可是为郑家公子请回来,要如何说呢。”
“如何说?”
谢从安睁眼坐起身来,“他是我的夫,伺候他与伺候我有什么分别?”
谢又晴今年春上也算过了十一岁生日,可从未见过这般不害臊的姑娘。换做其他人这般说话,早羞臊死了,小姐怎能这样毫不在意。小姐当真是喜欢这个人吗?
谢从安见她瞪着大眼一言不发,丢了个软枕过去。
“你不必劝我,待到了庄上记得去请人。”
谢又情抱着软枕,忿忿不平。
那公子是生的好看,却跟木头似的,不就是仗势小姐对他的喜欢,却不知小姐也不一定就是喜欢他呢!
口中却适时说了句反话:“小姐常说强身健体,食疗也未必好用,不如再给公子请个师父呢。”
“也好。”
谢从安惊讶的看向谢又晴,奇怪她怎么忽然对郑和宜改观了。伸手在她额头轻敲一下,“快与我想想,人说瑾瑜公子文武双全,却不知道他习武到了什么境地,寻个怎样的师父给他才好。”
谢又晴伸手揉着额头,瘪了瘪嘴差点哭出来。
她不过说句反话掩饰心里的讨厌罢了,哪知小姐当真生了这个主意,再不肯答。
谢从安见她委屈,忙问是不是打疼了。
谢又晴捂着脑袋连连摇头,眼泪就要落下。
“那个郑公子不知好歹,小姐何必对他那么好。他们郑家落难,咱们府上送财物去贿赂官兵善待郑家人,小姐你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了他,还不顾女儿闺名,放他在幽兰院里贴身照顾着。小姐一心只为他好,他直到现在连个谢字都没一个。晴儿替小姐委屈。”
谢从安默默叹气。
“老管家糊涂,怎会去与那些看顾郑家人的官兵送钱。他可是人老心善,忘了这人性本恶之说。只因如此,郑家人说不好走前也受了更多委屈,郑公子对我们又有什么好谢的。”
说完见谢又晴一副不懂的样子,她耐心解释道:“郑家不比一般百姓,那些照看郑家人的官兵自有分寸。只说人分善恶。善人自然做不出恶事,但那些恶人,”话到此处,她反手打帘望了眼窗外,顿了顿方转回身来。
“那些恶人因知道安抚郑家人可以拿到钱财,你猜会不会想办法让郑家人闹的更凶些,好赚取更多?”
谢又晴一双大眼中皆是惊讶:“所以郑家才闹的那般凶狠,最后几日可是时时不得消停!”
她说完忽的捂上了嘴巴,有些颓丧,双目顿时失了神采。
谢从安柔柔抚上她的发顶,无奈道:“我不想你这么小的年纪就知晓人性之恶,但咱们谢家不比寻常百姓,自此往后还是警醒着些。不为害人,只为自保。”
“小姐。”
谢又晴呐呐望着谢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