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许多不认得的生面孔,也有族中议事时见过的几张脸。
虽然都不见笑容,也未有多少伤心。
堂中烧冥镪的两个妇人,脸颊敷粉,淡扫娥眉,眼神中满是不屑。
谢从安认出是两位鲜少露面的表嫂。
“绥宁,侯爷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怎能如此不孝,令人寒心。”
一个不知身份的老妇被下人搀扶着走上前来。
绥宁是爷爷为她定下的字,因笄礼未行,便未曾用过。可她根本不知这老妇是谁。
谢从安凝她一眼,“闭嘴。”
大概是她赤眼发怒的模样吓人,老妇竟当真哆哆嗦嗦的退了回去,往人群中瞧了一眼,再未多言。
穿着孝服的谢以山却凑了过来,抹了把泪。
“妹妹此行辛苦,不如先去换洗一番。侯爷向来心疼你,九泉之下……”
“闭嘴!”谢从安怒吼出声。
她捂住耳朵,泪水跟着滚落下来。
眼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厅中满布的孝幔像是从天而降的裹尸布,下一秒就要令她窒息,将她就地掩埋。
她想要发火,想要撕碎着灵堂上一张张虚伪的脸。她想哭,想要咆哮,想要杀了眼前这群人拿他们的命去换爷爷回来。
这个异世之中唯一一心一意为自己谋划的老人。她最亲的亲人。
她想他回来。
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自己不过是去了趟围猎。走前还答应了要带回上好的狐狸皮子,今冬再给他做新的大氅。
“再不济就是做个袖筒,爷爷也不嫌弃。”
老人因病消瘦,却笑的满面褶子。
她知道府内早已不安稳,老人每日饮的苦药,都是派人几经查验的。
怎么,还是,留不住。
谢从安崩溃的捂住双眼。
郑和宜将她抱往后院,她却死命挣脱回来,不肯离开。
她不敢走,不敢进已经空了的内院,不敢路过那个空了的闲鹤亭。
此时又要入夏,水榭凉亭应已布置妥当。
可是人却不在了。
前头有灵棚,她又不敢出去,更不想承认那口黑漆漆的棺木里,躺着自己最亲的人。
她只能留在这灵堂中,发狠砸了所有的香烛、挽联,让所有人都滚。有个小娃被吓的哇哇大哭,谢从安瞧见他怀里抱着的灵牌上空无一字。
她指着那灵牌阴测测的笑了,泪水不断滚落。
“我就说不会是爷爷。才不会是爷爷。爷爷怎么会死。他说了要等我回来。”
灵堂内外此刻无一人胆敢出声。
“谢小姐,这灵牌须得早些填上,不然侯爷无处安魂。”
一位披着金线袈裟的僧人双手合十,自厅外踱入。
谢从安认出了他,红着眼冷笑,“通戒,你一个连佛法祭奠都可议价的和尚,在这里与我装什么神鬼,说什么轮回。”
通戒并未与她争辩,念了句长长的佛号。
“人生八苦,侯爷业已超脱。小姐何必在这最后一处令其受累。不如早日放他归去。”
谢从安怒目,夺了灵牌便要砸他。
郑和宜眼明手快的按下,谢从安抢了几回都未成功,抬头见他亦是双眼通红,眼泪不由又掉了下来。
她别过头去,“通戒,你该做的都做了,该拿的也都拿了。还跟着我到谢府做什么?难不成是丢了主顾,要与我再讨些别的好处?”
通戒和尚并不理会她言语中的挑衅,摇了摇头。
“侯爷于通明寺有大恩,我等是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谢从安气的跳起来,恨不得过去咬他几口。
郑和宜已劝阻不住,只能亲手将她扣在怀里,免的她再伤人伤己。
“有劳大师。表兄可否请大师们进来,超度亡灵。”
“郑和宜!”
谢从安气的大叫,奈何被他困的动弹不得,便泄愤一般,一口咬在了身前的手臂上。
她双手被锁,手腕处疼的仿若断开,他这次用了大力气。
所有的愤恨只能通过唇齿发泄,她很快就尝到了血腥。
身后人未发一言,只是将她困着。她心中不舍,却恨意难消。
她不知道自己恨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恨。她不想管什么谢家王家,今生前世,只想能有奇迹发生,让爷爷回来。
她要想时光倒流,想回去自以为是的那一晚,她不会再自鸣得意,以为自己报复了晋王皇帝,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将一切掌控在手。
“我才是坏人,爷爷不是。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
她喃喃自语,未发觉身后之人目光凝重,将她又锁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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