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谢从安眼中已有泪水,心知此行奏效,不由手脚亦轻快些。拜别后出了门,转过身后自然的轻哼一声。
黄口小儿,还是年纪误事,不知轻重。无视在身重孝,无异于授人以柄。谢家家主的位子她是别想再坐了。
行至楼间,他忽然想起一事,转至二楼,入了一间安静的阔室。
室中列着一排排顶天的高柜,正中一片空阔,宽敞的大桌上满是写着字的纸张。其后有一人正在核查落笔。
听见有人进来,那人抬头一望,慌忙的落笔净手,赶了过来。
贾殊上前,附在他耳畔低声交代了如此如此,言罢在他手臂轻拍了拍。
“旁人不能懂其中意思,只能劳你亲自去金阁那处好生查问。若当真如我所说,便请速速回来告知。……若是生了意外……”他又凑近对方低语几句。
待那人离去,贾殊望着隔着高柜透过的一束束白光,眯起了眼。
他虽未得知疑心之事真假,却已有了八成的笃定,郁结难解。
“尹羿你这个伪善小人。我竟信了你澹竹君子的作派,一时糊涂,未曾疑心。”
他恨的咬牙却不能在此地露出分毫,只得压下恼怒,深吸几口气,换上了常日里的模样,才踱了出去。
和室之内。
裳荷跪在桌前,只等对面的家主敛好心绪,不敢妄动。
谢从安抽出帕子抹了抹脸,见她老老实实又跪坐回来,嗤笑一声。
“怎么,你终于肯说话了?”
裳荷只作未见她眼红喉咽的样子,老实道:“方才家主提到信阁另设收集信息渠道一事,贾子卿说都由薛阁主掌控并非事实。”
谢从安将手帕一丢,拍了拍脸颊,恍然大悟。“原来你方才欲言又止的,就是担心你义父的名声啊。”
见裳荷又是低头不语,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准备回去。
“行了。你说吧。我不难为尹家人便是。”
裳荷瞧出了家主的不耐烦,心知不可,却难开其口。辗转几次后方才道:“贾子卿所说的几处人事并非在薛阁主手上。”
谢从安有些惊讶,回头看她,“那是在谁手里?尹徽显?”
裳荷摇头。
“总不会是在你这里吧?”
谢从安瞪大了眼,走上前去将她打量一番。“裳荷姐姐,你也太沉得住气了……”
“……你手中若真的有此布置,又怎会是这番手足无措的模样。我知世人多有瞧不起女儿的,可我自己就是个女儿,你又怕的什么?你明明心有不甘,却总是不肯对我开口……你,你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啊……”
她目光落在裳荷袖中死死扣住的手指,无奈叹了口气,“……裳荷,若我这里的话都说明白了,你便无路可退了。”
裳荷照旧是低头不语。谢从安怎么会瞧不出她的挣扎,却也着实失了耐心,再回头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随着脚步声远去,晴了半日的天,忽然从远处响起滚滚雷鸣。
裳荷从和室的窗外望去,铅灰色的厚云重重叠叠压满天际,正如眼下的她寸步难行。
义父虽将新起的这派事务交由她打理,薛阁主却着实不好相与,时常抓着机会便对信阁的人手以钱色相诱。
实在无法,她照着家主的杀伐对着这些人大动过一遭,想不到竟有了些用处。
只是她也因此遭受鄙视,被义父冷落了月余,仅因下长安送信才招她见了一面。
可惜义父才一出事,这些人又有动摇。
这几日报上的消息已越来越少,回来的人也渐渐的只剩下那一两个了。
想起义母与尹徽显,她觉察喉间干涩,瞥了桌上方才贾殊用过的茶盏,棕色的瞳孔中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她从桌角旁不起眼的一个小盒里捻出石珠,投入窗棂旁的细孔,闭起眼听着细微的声响遥遥远去,深深吸了口气。
不多时,楼梯处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睁开眼来。门口的躬身待命的侍从道:“正如裳高师吩咐的,那几人已经开口了。”
裳荷这才贴在靠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她若按旧法将这些人驱逐出去,余下这些人便未剩得多少堪用的,须得想些被的法子才好。
手中刀子细细刻着桌角,她忽然翘了翘唇。
家主当真未说错,是自己太过怂包。女儿既不被看好,又有什么非要争他们的认可。可当真是执拗的可笑了。
仆从在门口默默等着,久久未见示下,正拿不准是走是留,见裳高师忽然一笑,不由的吓出一身冷汗来。接着便见她起身道:“带我去地牢瞧瞧。”
仆从领命带路,心中却是忐忑。阁中诸人皆知,这位裳高师很有些家主的脾性,区别只是这位冷着瘆人,亦是个不悦便会要人性命的主。
世人只说女子喜怒无常,能在谢家得些名号的女子,果然都没什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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