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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追捕者(2 / 2)

“谁呀?”

又一声发问,这一下他确信无疑了。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他又定了定神,然后,开口。

“是曲家二姑娘吗,小茗?”

“……”没有回答。

“我是你吴九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隔着门,他继续说着,“我和你爹,曲二哥,我们过去是同一个衙门里的朋友。你小时候来衙门找你爹时,我还陪你玩过,教过你一些拳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找错人了。”

没有,就在这里。

“上个月在村子口,你没认出我吧。”吴九没有理会,继续说着,一直阴沉的面孔,终于有了微笑,“那下打得挺重,到现在淤血都没消。”

“……”

“我倒是认出了,当时不敢确信。今天早上,在菜园就碰着了,看清脸才肯定就是你。”他继续说,对着紧闭的门扉,对着门对面一言不发的人,“为嘛会在这呢,小茗?”

“……”

“两年前,你爹……走了之后,曲嫂没过多久也随着去了吧。之后你也不见了。都去哪了,怎么现在到了这地方?”

吴九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门依旧没有打开,门内静悄悄,他有些担心,担心屋内人已经翻窗走了,自己正在对着一间空屋说话,“唉,小茗呐。九哥现在是满脑子的问题。你爹的事情,悬案到现在都没解决。如今又在这里遇上你,我的问题更多了。上个月,你怎么在村口和我遇上,今天,你怎么又去寺庙的菜园子里。那个和你一起的人又是谁?这两年,你都去了哪,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当时为什么叫自己白衣人?”

“……”

“你不是白衣人吧。”他说,“两年前,二哥,还有衙门里那些兄弟,是被那杀手白衣人杀害的。二哥在衙门里留了记录,但没写是谁。谁才是白衣人?小茗,你叫自己白衣人,我在想,你会不会知道,谁才是白衣人?”

“……”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对吧。过去的事……”沉思着,等待着,“把门打开吧,小茗。也许你可以跟我说说事情,说说你都知道什么事情。你的难处,我或许可以帮到。就算帮不到,有个人谈谈天,吐一吐心里话也是好的。我的疑问,我不知道,或者你也可以帮帮我,告诉我一些答案。至少,打开门,让我看到你面。我找你找了很久,花了很多功夫。我至少想确定一下,你现在好好的。那样也好一点,那样我也放心一点。你是二哥家的姑娘,我得看着你平安无事。也不愧对在天之灵。”

“……”沉默。

“开门吧,小茗。”

“……九哥,对,我想起来了。”终于,屋内有了回应,人依旧在,门还是依旧紧闭,“抱歉了,上次在村口,当时没认清楚。我很久没见到过去的人了。伤没事吧?”

“没事。”他揉一揉额角,还有些疼痛。

“我不知……该不该开门。两年过去了,这两年来里,我有很多事情,很多经历,我也不知该不该对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也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也没事。”

吴九笑了笑,“你现在还好吗,小茗?这能告诉我吗?”

“……还好,挺好的。过去,也不怎么想起,也不再怎么做噩梦了。我现在挺好,有人保护我,有人陪着,挺好。”

“那样就好。”

他说,不再倚靠门框,“那样就很好。更多的,你不想说就算了。今天,你不想开门也就没事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找我。到那时有什么想说的,再来找我。有什么问题,我也会多照应着的。”

“嗯,我知道了。”

“那么,我就先走了。”

吴九退后几步,想了想,又再走到门前,“小茗,没必要一个人全扛下来,会很累。曲二哥的事,不止你,我,还有其他人,我们都希望能有个结果。小茗,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也让我知道,你不必独自一个人扛起所有负担。”

“我,我不是独自——我没什么。”

“小茗,我希望你能说出来。”

吴九知道她在替那另一个黑衣人隐瞒,但他并不想过问此事,因为很明显对方不会希望他这样做,但另一件事,他希望能现在确认。这一件事,他认为,现在可以得到答案,“有一件事,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不,我只希望你能确认。我已经有了想法,翻来覆去思考清楚了,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你的肯定。你能给我肯定的答复吗?”

“是什……什么,九哥?”

“夏九儿,那个住在村里的琴艺先生。”

他盯住紧闭的门扉,面色再次变得阴沉,“白衣人,上个月出没此处,杀人无数的杀手。曾经在天津,害了曲二哥和一众兄弟的凶犯。让你现在这般不幸的元凶,就是她吗?”

“……”

再次的,沉寂,长久的沉寂。

吴九在门口等待着。

然后,门闩拨动的声音响起,门打开了。

“……是的。”

吴九看见曲秋茗站在面前,依旧是那熟识的面容,穿着淡绿色的便装,头发扎顶髻,和过去一样。屋内,他看见一架琴,事后才知道是从一个真正的唱曲女人那偷来的。他没有在那圆圆的,下巴有点尖的脸上看见笑容,自两年前就不再见了。

曲秋茗哭泣着,泪水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

“夏九儿……她就是白衣人。她叫夏玉雪。”

“夏玉雪,你在这。”

巴托里·阿提拉站在小巷中,站在那漆黑的死巷前,黑色的斗篷褪去,其下依旧是黑色的衬衫。身后,两名捕快晕倒在地上。面前,身着白衣的女人,夏玉雪,“你和他们一起来的,来追捕我吗?”

“巴托里·阿提拉,你也在这。”

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刻薄的脸上,冷漠的表情像是一种嘲讽,“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呢,还没有带着她一起离开?你们在这里,远离人居,隐藏在不知道何处的山林里,生活难到要到四处偷窃米菜,被捕快追赶的地步,还要做什么呢?”

“保护。”

简短的回答,他的目光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身体斜侧,右手伸向腰间一直未出鞘的十字剑,左手隐藏在身后。

“保护……意思是,你要代她完成复仇?”夏玉雪依旧维持原先的姿势,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举动,“之后呢,有没有考虑过?复仇的执念很长久,可以牢牢扎根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假设你今日可以成功吧,我不认为她可以如此简单的就摆脱仇恨。那样,你又该怎么办呢?”

“这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吗?”

“也是……看我扮演的角色,我想我是没资格说这些话的。”微笑,有些无奈,“但这的确是个问题吧。”

“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伸向剑柄的手,钢铁臂铠闪烁光泽,“在杀了你之后,我会认真考虑的。”

“好吧。”

依旧是微笑,“那么之后,你会带她去哪?回你看管的监狱?继续替组织杀人?继续做白衣人?我不能认同这个走向。”

“我会带她离开的。”回答,“她本就不适合这职业。在其中纯属挂名,即便杀过人,也都是心怀不轨的法外之徒。她依旧是善良的,并没有什么罪孽需要背负。”

“我很高兴你这样说。”

微笑,略微带了点温度,但也只是一点点,“那么,你让她入教了吗?她现在和你有同样的信仰吗?就像,你曾经对待那些女子一样?”

沉默,握住剑柄的手动作一滞。

“……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巴托里·阿提拉回答,低沉的双目中,暗暗闪烁火星,“然而夏玉雪,利用一个人过去经历的苦痛,对其施以折磨,这是很残酷的事情。请别一再这样伤害我。”

“对不起。”

她的道歉似乎是真心的,“我只是必须要确定这件事情。如果她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她最后和她们一样,你搭档的那些人,她们……木野狐,泼墨,花名书……青鸟,影渠,还有……恒河沙。”

“极恒沙。”

“是的,极恒沙。嗯……我的记忆也开始有些模糊了。”

“你已经记得很清楚了。她们……以及,她。”

提起过去,巴托里·阿提拉的眼神不再那么凶狠,目光柔和起来,哀伤起来,很难在这样一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在回忆过去,“你对我的经历真了解,你都查到了多少呢?你甚至知道她的存在。我几乎都快遗忘了,久远的二十一年时间,足够令一个人忘记曾经挚爱的容貌。”

“我并不清楚你的意思。”

夏玉雪回复,冷漠的彬彬有礼,“我收集到的只有你在组织中的经历。我是不是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关于你过去,在你故乡的事情?很抱歉,我的记忆并不可靠。”

“是啊。我想,因为血都流光了吧。”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伴随着十字剑出鞘的声音,“从现在开始,即将流出的该是你自己的血了。”

他右手举起剑,剑尖直指对面的女人。双脚分开,微微下蹲,积蓄着力量。他不再沉陷于回忆之中,那双眸,如同雄狮的双眼,再次紧紧盯住猎物。

“巴托里,不是非要如此的,唉。我今天找你只是想谈一谈事情。”

夏玉雪依旧保持站姿,最后的劝说却令人感觉漫不经心,叹息也显得敷衍,“并且,你的伤还没好吧。你的左手,这对你不利。”

“你的肩膀也有伤,我觉得很公平。”

“不是非要如此的——”

“——你可以拔剑了,夏玉雪。我相信,你的剑此时依旧贴在裙边,就像过去那样。”

“就像过去那样,是的。”

她伸手,腰边一抚,仿佛凭空抽出了一柄软剑。她站定,架势不同于阿提拉,左侧身体朝前,右手握剑齐平眉际,蓄势待发。

在这深巷之中。

对峙的二人,黑与白。

隐隐可听到外界的喧闹,早集市还未结束,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然而已与他们并无任何关系了。

两人谁都不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也已无话可说。

那只流浪的野猫,从夏玉雪脚边掠过,又穿过阿提拉身旁,跳入到死巷的黑暗之中,叫唤一两声,隐没其间,唯有一双眼睛于暗中闪烁。

阿提拉迈开脚步,跑动,迅速地靠近夏玉雪,挥起手中的十字剑刺去——

“嗯,那么,讲讲夏先生。夏先生都教过你们什么琴曲?”

“啊,很多很多。呃……昨天她教我们一首《瀛洲》,是关于……呃,大海外面的一座仙山,还有山上住着的仙人……我记不得了。”

“你上课不怎么认真啊,姑娘。”

“呃……啊,先生回来了,我们得走了。”

蔡小小看到不远处,从人群中出现的白色身影,如同救星。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和面前人尬聊了。这人问的都什么奇葩问题,“吴队长,下次再见啦。”

“嗯哼。”

吴九脸上带着微笑,望向越走越近的夏玉雪。

“夏先生。”

“吴队长,您还有事找我?”

夏玉雪也礼貌地微笑着,“找到那两个人了吗?”

“没有,真是,不知她们跑哪去了。”吴九无奈地摆摆手,“唉,布下天罗地网,连两个毛贼都抓不到,真失败。”

“也许下次会有收获吧。”

“也许吧。”

他瞥了眼女人的表情,又指了指坐在马车上等了半天,被他烦了半天的蔡小小,“这位蔡小姐可都等急了。夏先生,我还以为您从寺庙直接回来了,您去哪了?”

“也在帮着找那两人。”夏雨雪说着,走近马车,“可惜,没找到。”

“唉,现在恐怕是找不到了。”

吴九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马车座上取出一个篮子,“对了。夏先生,您买的菜,我给您捎回来了。”

“啊,差点忘了。多谢。”

夏玉雪接过菜篮子,看了看,那些蔬菜依旧带着水珠。在夏日的高温炙烤下,新鲜蔬菜可并不容易保存水分。她提着篮子上车,对蔡小小说,“抱歉,小蔡,让你久等了。”

“没事。”

蔡小小站起来,跳下马车,解开马驹的缰绳,“那么我们该走了?”

“吴队长,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走好。”

“那么再见。”

“再见啦,吴队长。一条,走起——!”

蔡小小一扬缰绳,那棕色的马驹便迈开懒散的脚步,拉着车走上道,步伐还有些跛。

吴九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向着城门方向渐渐远去。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这微笑,比起夏玉雪的,更加虚伪。他在微笑,但是他的双眼,看着那一点点变得模糊的白色身影,眼中却是锐利冰凉的神情。

夏玉雪自然也注意到了。

马车走上大街,转几个弯,然后就出了城门。

乡间的路,两旁生长茂密的野草。

“先生,我等了很久呢。”

“对不起。”

夏玉雪回答,背靠着隔板,躺着,方才她的袖子紧贴体侧,如今手臂抬起,才能发现到那白衣上沾染的一两点血迹,浅浅的,虽经擦拭却无法消去,这是自然,白布容易显脏,“我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那个……刚才那个吴队长和我讲了偷菜贼的事情。”蔡小小坐在前座,回头不安地问,“那两个人,先生,是不是那位曲小姐?还有上个月见到的,她的那个奇怪的同伴?”

“……是的。但我没遇到曲小姐。”

“那,你就是遇到另一个人啦。天,那个人满脸都是疤,看起来可不像好人,先生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她说着,再次摩挲起裙边的血迹,当然是徒劳。那血迹两边笔直,映出剑的两刃轮廓,她此刻有些后悔收剑之前没再更加仔细地擦拭。

因为过去从不必担心这类细节问题,过去,剑藏于裙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硌人。她不喜欢这种变化,“那位……那一位其实并不是坏人。”

“这样……”蔡小小觉得自己不该多嘴发问。

“是的。”

夏玉雪不再摩挲血迹,转而望向菜篮子,“别再说这个话题吧,小蔡。回去后,我该做午饭了。菜买的有点多,今天中午你来我家吃饭。”

“嗯,好。”

菜买多了。

马车行在路上,有些颠簸,乡间的土路。

夏玉雪将菜篮子放回原位,不打算再关心此事。她靠着隔板坐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

她回头望了望蔡小小,后者背对着她,似乎还沉浸在中午可以蹭饭的快乐中。

她打开布包。

里面是一本佛经,熟悉的封面。她没有翻开佛经,但她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也是她非常熟悉的。

来自过去的书,过去的生活,过去的事务。

她叹了口气。

“先生,怎么啦?”蔡小小回头,看见那书籍,“什么呀?佛经?先生你在哪买的?是阁子院吗?买这个做什么呀?纪念品吗?”

“……我也不知道,小蔡。”

一堆问题。夏玉雪手拿着书,心里想着,口中念叨着,抬头看着蓝天中的白云,不由得又叹息一声,“纪念品,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她将书重新收好。

马车继续沿着大路向村庄走去。

过了不知多久,可以看见地平线上升起炊烟。

菜确实买多了,她想。如果她能像过去那样信任自己记忆的话,这篮子里的菜,的确比原本买的要多一些。

正午,山间的猎户小屋,升起炊烟。

曲秋茗望着铁锅里煮着的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发觉自己实在没有烹饪的天分。更何况,她做饭时也不够专心。

她在想,等阿提拉回来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要不要说,自己遇上了一位过去认识的人?

要不要说,那个人就是追捕她们的捕快领队?之前还遇到过的?

要不要说,自己对那人说的话?

以及,她们今天的午餐,也是源自那人的供应?

秋茗用汤勺搅动着那糊在一起,黑不溜秋的青菜,烦恼着,不安着。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人不高兴的事情。

这本该是她们的事情,复仇。但如今却又牵入了第三个人在其中,使得这件事情变得不那么……私人。这复仇的事务,似乎已不再只属于她们两人。

阿提拉会希望如此吗?

秋茗有些后悔自己当时那样做了。然而,吴九对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本就不是她该独自承担的责任。她想,这也不该是阿提拉应当独自承担的责任。

今日见到吴九,令她又回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过去的生活,过去的经历。过去,和家人在一起,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生活。过去的幸福,过去的快乐。

那是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得到的了,如今,复仇已占据了她大半心灵。不然,她又为何还要执着地留在此地呢。

吃着粗糙的饭菜,住着漏风的房屋,入睡时倚靠的只有坚硬的地板,她的背到现在还因此有些酸痛。

唯一值得慰藉的,就是身边,阿提拉的陪伴了。

屋子里弥漫着煮菜的香味,秋茗觉得,或许自己的手艺也没那么差。她终究还是饿了,嗅着香气,望着火堆,看着铁锅中翻腾的菜汤,她开始浮想联翩。

她想,待这一切结束之后,她要和阿提拉去哪里?

回组织,回那座监狱?恐怕不会,她并不想再继续做杀人的事情了。

那么她们二人,又会去哪里呢?又会做什么呢?

秋茗想,待尘埃落定之后。她的恨意最终也会消散的吧。她最终,也是会再次获得快乐,获得幸福的吧。有所爱之人的陪伴,可以过着像过去一样美好的生活。

不过,她连这一切该如何结束,都未曾想过。

该如何结束?这复仇,令人痛苦的复仇,究竟会以怎样的结局结束呢?

她不知道。

曲秋茗坐在火堆前,汤勺搅动着饭菜。此时已是中午,她在等待伴侣回来。对方同她约定过会在中午回来,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她有些不安。

她又开始想,自己是否该向对方解释这菜的来历?该如何解释呢?

就在曲秋茗这样想着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有节奏的,短短长长,是约定好的暗号。

她放下汤勺,去开门。

“回来啦,阿提拉。我——呀!”

门闩刚刚拨开,门刚刚拉开。秋茗便看到门口站立的黑色身影,低垂着头颅,卷曲的长发遮掩住面孔。她正开口说话,那身影便摇摇晃晃地,向屋内倒去,伏在她的身上,于是那未说完的话便成了一声尖叫。

她扶着怀中的人,好不容易才平衡住不致摔倒。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变得湿漉漉的,发觉那件黑色衬衫上,多了好几道破口。其下,苍白的肌肤沾染红色的污渍。一道道狭长的伤口,狰狞着汩汩流血。很明显是剑伤,很深的剑伤。

“阿提拉,你没事吧!怎么了?”

她不敢摇晃地太用力。

但对方只是一时眩晕。巴托里·阿提拉站稳脚步,但是身躯依旧靠在曲秋茗身上,使得后者身上也沾染了血污。他举起一只手,紧紧搂住曲秋茗,让两人贴得更近。右手依旧戴着臂铠,攥住袖子,于是淡绿色的衣服上沾了更多的血污。深山中洗衣服很不容易,两人携带的备用衣物不多了,但秋茗也不在乎。

曲秋茗感受到,通过身躯传递来的颤抖。

“怎么了……你被那些捕快围住了吗?你们……厮杀了吗?”

“不,是她,她。”

巴托里·阿提拉回答。声音,有愤怒,也有恐惧,断断续续,仿佛惊魂未定,“我……我判断失误了。我本以为,没有了血,没有了那些神怪灵异,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原以为,我可以战胜的。但我却忘了,她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毕竟还懂得如何用剑,如何战斗,如何杀人。”

“夏玉雪?”

“我被打败了,我逃跑了。”他继续说着,望着对方。秋茗看见脸上带着汗水,和飞溅的血迹,那双蓝色眼眸,泛着泪水,“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受伤的负担,或许是因为武艺不敌,但不管怎样,我失败了。我无法打倒她,秋茗,无法杀死她。对不起……”

“你快坐下来。”

秋茗把他扶到火边,转身又去找行李里找药包,“我来给你处理伤口,别再说话了。”

可是,背后,蜷缩在火堆边的人,依旧喋喋不休。

“我……我没有能力,秋茗,我无法替你复仇,我以为我可以,但,我没有能力……”

“阿提拉,别再说话了!”

她叫喊着,一通乱翻,心里着急又难过,偏偏此时双眼开始湿润,视线开始模糊,“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独自一个人扛起所有负担!”

“我没有能力……现在,没有……但,或许,或许我也可以拥有。或许……可以拥有像她一样的能力,一样的血,在哪里,或许,在那里。在那里可以获取,原先的蛇窟……那女人,酒,血,血,我也需要血……需要……需要更多的血——”

“别说了!”

曲秋茗终于找到了药包,还有针线。后者的呓语令她感到不安,她唯恐阿提拉神志不清,即将昏厥,对于内容,却并没有听清楚。她拿着药包和器具,快步走回,“清醒一点。我会替你治疗的,你会没事的。”

她跪在他的身边,自顾自地解开那黑色的衬衫,看到肩膀,两臂,体侧,身前,一道道恐怖的伤口,一处处都流着血。秋茗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她用盘子装着将弯曲的针,放到火前炙烤预备,她先取水配药,准备擦拭伤口。

“是。我会没事的,别担心,秋茗。我并没有生命危险。”

巴托里·阿提拉此时似乎已恢复清醒,伸手,钢铁的护手甲轻轻触碰身边人的头发。坐在火前,衣衫,还有臂铠已经褪下,上半身只着黑色的束胸。系在脖颈上的信物摇曳着,闪烁银光。这本是很令人心动的场景,但是一处处狰狞的伤口,只令曲秋茗难过。尤其是左臂的那一处圆洞,至今仍未愈合。阿提拉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让她更加难过,“要害避开了,她是故意的,她并不打算杀死我。”

“我要开始处理伤口了,会有点疼的。”

“嗯。”

巴托里·阿提拉似乎并不在意,坐在火堆前,看着架在火上的铁锅,铁锅中的菜汤翻腾,“嗯,秋茗,你还是在别的地方买了菜回来呀。”

“是……这件事,我待会再告诉你。”

“是你煮的?”

阿提拉右手支着下巴,看着锅里的菜。曲秋茗在她身旁处理伤口,药水刺激创伤,会是很疼痛的。他并没有表现出如此,脸上依旧是微笑,“看起来……嗯,对吧?”

“……”

“我午饭只吃米就——秋茗,你轻点!”

“抱歉。”

“好吧,不该浪费食物,那可是罪。我也吃菜吧,介意先尝一尝吗?”

“呃……”

“……”

“怎样?我是不是……不该加酱油?”

“……不会,很好啊。”

“那皱什么眉嘛?”

“这么好吃,我要闭上眼睛,仔细品尝。我从来没有吃到过加酱油的炖菜,还很好吃呢。只吃一口便知道,你做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这一勺剩下的我可舍不得再多吃了,来,都给你,张嘴。”

“才不要呢,阿提拉。”

曲秋茗躲过汤勺,汤洒到她的衣服上,原本已沾了血渍的衣服上又添了油油的汤渍,更加难以洗净。她却不加理会,反而笑了起来,带着眼泪,破涕为笑。这平平常常,并无什么意义的一幕,令她感触颇深。秋茗想,未来,以后,最终,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就是这样的。由无数个这样平常的小事组成,这或许就是她未来,日常生活的一个小小缩影。远离仇恨,远离责任和负担,远离痛苦和悲伤,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简单,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样是很好的,待一切结束之后。

“兑些水或许还能补救一下,秋茗。”

※※※※※※※※※※※※※※※※※※※※

本想详写阿提拉和夏玉雪的战斗场面,但那样篇幅太长了,所以跳过。于是又是满是对话的一章呢,烦人

现在写文一章字数已经不愁超一万字了,开始愁不到一万字了,烦人

直到前不久才知道天津人称呼避称“大”,从“二”称起(读《俗世奇人》知道的),回头把之前的章节也修改了一下,应该没有哪里没改了

一些代号,木野狐,泼墨,花名书,青鸟,影渠,极恒沙,木野狐是围棋的别称,前三个再加个琴凑个琴棋书画,后三个随便写的,真的,嗯,没有别的含义了,咳咳

以及前些日子买了本关于日本文化的图鉴书,正在学习(一周没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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