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文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跟着周长老转身往回走,风无律皱眉瞧着他垂在身侧微微攥紧的拳头和有些颤抖的肩,这叫她心中突地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她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值得江君文这般伤心?
而后众人便瞧见那白衣的猫眼少年右手一握,将小鼎攥紧于掌心,同时少年猛地跃起,快速朝着江君文奔去。
只见少年甩出的左手指尖下露出一点寒芒,直逼江君文的脖颈。而他的师父周长老却只是脚下微顿,并没有转身制止。
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怒意来袭,一颗心猛地提起,江君文竟无端生出些惧意来。
掌下的匕首刚触到江君文的脖颈,风无律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而后收回手臂、翻手间又将匕首收回袖中。
“江君文,不要总是一副我欠了你、负了你的模样。身为修士,你当心向己道!别成天一副悲秋伤春、这世间你最可怜的表情。你总是无端向我示好,但你是真心想为我好吗?不,你只是渴望有人接受你的好意,然后你就可以借此绑住他,在情感上像菟丝子一般缠住他。很不幸,我貌似成了你想要绑住的那个人。”
“而我,最是厌烦那般腻歪、缠人、叫人身心俱疲的关系!”终是说出这番话,心中那股子憋闷终于散了。
近些日子事端颇多,她避让颇多。打不过、杀不了那女长老,那就忍着,没问题。在戴家的地盘上不能教训故意欺压她的戴家人,她只得忍,那便忍。可凭什么他江君文也要来给她添堵?
他愿意送鼎给她解除危机,她很感激。可一码事归一码事,她以更多的好处换取他的鼎,这有什么值得他伤心?
这般想着,分别还不到半日,她便开始很是想念少爷那张喜怒随心、表情丰富的脸,到底是与少爷那般舒朗之人相处更叫人舒坦。
江君文不晓得现下自己具体是什么样的脸色,但他知道,一定很难看。
他不敢回头。不仅是怕被无律瞧见他现下的脸色而更加厌恶他,也是因为他突觉无律说的都是对的。
她是那般的通透聪慧,就像当初她在通天城初见“鬼六”便下意识处处防备一般,现下她瞧出了他的虚情假意和龌龊内心,所以她一直对他的好意避而不见、视为蛇蝎。
是了,若是他真的为她好,那他便不会在临崖城时当街对着恢复女儿装扮的她叫出“无律”,不会不信她还处处阻碍她,不会强行将自己的好意塞给她,更不会在看到她因药鼎被为难时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高兴到激动。
他一直嫌恶、隐藏、假装不知“鬼六”的曾经,总是反复告诉自己:“我是江君文,不是鬼六。”
全都是自欺欺人。
总是将心藏着掖着,反而时时暗自神伤。现下这心被无律反复打击、甚至狠狠撕裂后,他竟是觉得身心都轻快了许多。
江君文蓦地勾起一个浅笑,眉眼间的阴郁、神伤一扫而空。
周长老将他的表情变化瞧得仔细,终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朝着风无律道:“小子,谢了。”
风无律虽不是很明白周长老为何与她道谢,但她仍是微微朝着他颔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