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见湖广总督堵胤锡不以官居一品而有所轻慢他们这些流贼出身的草莽之辈,便也急忙下了马,直接单膝跪在了湖广总督堵胤锡面前:“陕西孝廉李岩辜负圣恩,虽被贪官污吏所逼而不得不走反叛之路,但如今罪人李岩自知罪孽深重,险使大明皇帝陛下遇险于京畿之地,今日特请天使责罚!”湖广总督堵胤锡自然知道李岩自己请罪不过是表个态,他自然不会真的要治李岩的罪,他不是常年在朝的京官,对于普通百姓出身的闯军自然也都较了解,如今见李岩请罪,自然是惊慌失措地跑了来,扶起了李岩:“李先生快快请起,这可万万使不得,陛下早已有明旨,归附大明者,无论之前有何等滔天之罪,皆宽宥之,连陛下都如此仁厚,吾等忝为守土之臣又怎能背负君意!”堵胤锡说着扶着李岩到了身前来,拍着李岩的手,甚至还直接向李岩又作了一揖:“李先生肯率义军投附朝廷,实乃深明大义之举,容堵某代君父代天下向先生表达一丝敬意!”“堵制台真是折煞李某,万万不可啊,李某何德何能,怎能受陛下与天下如此重礼”,李岩自然也不敢让堵胤锡行此重礼,忙扶起了堵胤锡。而堵胤锡则是有意要扎实李岩等闯军在湖广百姓的支持根基,他知道在未来湖广地界抗击清军的主要力量便是眼前这数十万即将归附大明的闯军。因而,堵胤锡则直接拉着李岩走到了粮队这里来,对李岩及其身后的闯军说道:“这是湖广各府士绅百姓闻听李先生和闯军数十万弟兄有意归附朝廷抗击清军的事后为闯军弟兄们资助的粮食,眼下只是第一批,后续还有各批钱粮军械会运抵而来,还望先生能由此体会到陛下之诚与百姓之望!”李岩见眼前无数流民百姓衣衫褴褛却不动眼前的粮食一分毫,自然是不甚感慨,一时不由得热泪盈眶起来:“早闻左良玉为祸楚地,楚地百姓食不果腹,如今李某却不知楚地百姓如此深情厚谊,请制台放心,若果我大顺义军归附朝廷后,定当不负百姓之厚望,不辜负陛下之恩泽!”“李先生且请跟堵某来”,堵胤锡说着拉着李岩走到百姓间来,对着眼前百姓喊道:“诸位百姓们,这位是闯军军师李先生,如今李自成已死,李先生为不忍见我楚地百姓再受兵祸之害,不再与百姓为敌,甘愿归附朝廷,与朝廷一起,与百姓一起,抗击即将南下之胡虏,如今我湖广地界能否不再受兵灾之苦,全在李先生和他身后的数十万闯军弟兄能否抵御清军之南下,让我们向李先生行礼作揖!”“楚地安危全赖于先生了!”堵胤锡这么一喊,百姓们也都跟着喊了起来,他们的不少人都是领导基层百姓的底层士绅,对于楚地糜烂至此与兵祸连连息息相关的事实自然也有很是的领悟,如今见堵胤锡这么一说,自然也都发自肺腑地跟着堵胤锡一起拜托起李岩及其身后的闯军来。李岩本是热枕之人,其身后的闯军将领也都是淳朴之辈,如今被堵胤锡这么一顺势推崇,自然也得都是各个觉得自己身有了担当。堵胤锡这么一弄,算是先为闯军与楚地百姓之间搭建起了基本的桥梁沟通,一时间让孤独无依的闯军有了基础的民意支持。而李岩的闯军各部也有了在这里的归属感。堵胤锡一来表现出对闯军的宽宏大量与寄予厚望的举措算是为招抚闯军之事开了一个好头,刘芳亮与陈子龙以及锦衣卫等人见此都是面露钦佩之色。至于十万石粮分与百姓的承诺,因为堵胤锡让闯军与楚地百姓之间在一开始的接触建立起了较友好的关系,因而当堵胤锡提出从第一批五万石粮支出两万石赈济随行百姓与城贫民时,本是贫民出身的闯军在知道楚地百姓艰难但仍愿意支持他们后也对于拿出部分粮食赈济百姓而没有任何异议。再加李岩本也是顾全大局之人,也能明白堵胤锡为政一方的难处,而没有一味地只考虑自己闯军的需求。基本,一场关于招抚闯军与抚恤百姓的需求矛盾在湖广总督堵胤锡左右赔礼与小心应付下平稳地进行下来。当然,这并没有结束,这还在于堵胤锡在以后能否很好的统筹湖广目前的生产力去满足闯军的军需与百姓恢复生机的赈济需求。好在,堵胤锡还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以及他对湖广地方民政的熟悉和他对农民军的充分了解,使得他在未来完全有可能让湖广成为重要的抗清基地。刘芳亮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依旧对李岩以旧时称呼,直接抱着李岩肩膀:“军师,刘某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能与你等重逢,却没想到你我今日又能并肩作战,请军师放心,陛下不是昏君,眼下跟着朝廷也能立一番功业,如今你也看出来了,大明的官也并非个个都是贪酷之辈,犹如堵制台这种,只是昔日有奸党乱政,徒使有贤之士不得其才而已,如今陛下独秉乾坤,锐意革新,选贤举能,我刘某这种粗鄙武夫尚能领军一方,以军师之才不愁不位居高官之列!”李岩听刘芳亮这么一说也只是笑笑,他倒没想到刘芳亮如今也能咬嚼字,似是在加入朝廷阵营后喝了不少墨水一般,便也重重地给了刘芳亮一个拥抱,并带着堵胤锡等一起进了武昌城。堵胤锡不由得仔细端详起如今这武昌城来,只见整个武昌城几乎没几处完整的房屋,连进驻武昌的闯军官兵都是餐风露宿,而这些闯军官兵不但无可居之所,连带着衣着也甚是单薄,甚至不少赤着光膀,手里的武器也不过是残缺的刀剑,虽磨得光滑,却因没有冶炼之所,以至于虽都是征战多年的老流寇,但装备质量依旧不如官军。“贵部这些时日是靠什么和鞑子作战的,即便没有供应之军需,从官军手里也应夺走不少吧”,堵胤锡问道。“从去岁打到现在,从官军手里劫得那些也差不多用光了,而且不是李某有意冒犯,朝廷兵部所造大多以次充好,官军自己尚不能用到实用之器,我军夺来又有何益!”李岩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