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爆发,满清朝廷无计可施,范文程便想到了祭天。日子定在六月二十二日,还有五天时间。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时的祭天活动,极其隆重盛大,虽说这一次由范文程前去祭天,皇帝和摄政王都不出面,但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
前几天,派出兵丁们全面修葺天坛内各种建筑及其设施。祭祀队伍需要经过的各条街道,也进行整顿,面貌一新。
从前三日开始,范文程进行斋戒。前二日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整理神库祭器。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
六月二十一日凌晨寅时,整座京城还在沉睡之中。祭祀队伍已经准备就绪,范文程到皇宫中跪拜皇帝和摄政王,捧过祝文走出皇宫。
多尔衮一直将范文程送到午门,道:“范老大人,你的手臂没有大碍吧?”
“不碍事的。”范文程道。
“刺客没有落网,本王担心他还有同伙,按理说不该让老大人抛头露面的。”
“下官的性命,如何能与江山社稷相比?”
多尔衮道:“范老大人为了我大清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皇太后和本王万分感佩。本王已经下了谕旨,严令豫亲王和简亲王保护好范老大人,还请老大人祭祀完毕之后,不要过多停留,立即返程的好。”
“下官明白!”范文程感动地答应道。
走出午门,只见大队仪仗已经摆开。仪仗称为“卤簿”,最前列的是四头大象,这叫导象,后面再跟五头大象,这叫宝象,因为身披珠宝做成的垫子,上面还要背上宝瓶。
宝瓶里放着火绒、火石等,这是满洲旧俗中的必需品,祭祀时抬出来,以示不忘本。
后面是乐队,然后是金辂、玉辂、象辂、革辂、木辂五种豪车,再后面又是180人的乐队。而后才是由范文程率领的正式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范老大人,兵丁们已经把守好沿途街道,戒严了,可以出发啦。”简亲王济度飞马而来。
范文程点点头,道声辛苦,继而朗声道:“出发!”
车马粼粼,队伍朝着天坛逶迤而去。天色昏暗,范文程手捧祝文正襟危坐于车中,暗想祭天之后,但愿上苍护佑大清,早日平息瘟疫。
他的手臂隐隐作痛,想起来历不明且尚未捕获的刺客,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忐忑不安。
“上天会保佑大清朝的,明朝气数已尽,天命如此,绝不会错!”范文程如此想着,收敛了心绪,驱赶了头脑里的杂念。
……
与此同时,天坛南墙外两里处的树林之中,王义掀开一块木板,从一个土坑里爬了出来,泥土、杂草落了他一头一脸。
八天之前,美男子设法把王义带进城中,并在天坛外潜伏起来。
夜深人静时,他们在树林深处挖了一个坑,王义躲进坑里,美男子用木板盖住土坑,留下出气口,又在木板上掩上泥土和杂草,伪装得与四周环境别无二致。
这个土坑十分狭窄,只够王义一人坐在里面。八天以来,他吃喝拉撒都在坑里,身上臭气熏天,鞋子上粘着泥土和自己的粪便。
随着祭天日子的不断接近,天坛四周进驻的清兵越来越多,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搜查一遍周围环境,杜绝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确保祭天活动的安全。
好在明末天下大乱,天坛周围十分荒凉,古木参天,杂草丛生,藤蔓参差,且王义躲在两里之外的荒野之中,堪堪躲过了清兵的搜查。
王义斜背着装有狙击枪的皮革盒子,猫着腰钻过一片草地。野草有一人多高,露水淋淋,不多时,王义已经全身湿透。
而后蹑手蹑脚走向一株提前选定的大树,脚下踩着枯枝败叶,沙沙作响。每走一步,王义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跳动一下。
透过树林缝隙,他能够看到天坛神道两侧站满了士兵,他们手中举着火把,延绵不尽。
即将来到那一株大树下面时,啪嗒一声,王义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木。
声音清脆,此时此刻不啻于天上响了一声炸雷,王义头皮发麻,僵硬地站住了。
“什么声音?”一个距离王义百米远的清兵道,并扭头看向树林里。
另一个清兵呵斥道:“兴许是林子里的野兔狐狸,别一惊一乍的,快些站好,祭祀队伍来了!”
惊天动地的脚步声响起,同时钟鼓齐鸣,乐声飞扬,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到了天坛南边。一时间惊醒了无数狐兔野兽,吓飞了无数鸟儿,整个世界淹没在各种声浪组成的海洋里。
王义趁此机会,抱住树干手脚并用攀爬而上。片刻后,他藏身于树冠下一根粗壮的枝条上,解开皮革盒子,拿出了狙击枪。
天光渐渐发亮,居高临下,整座天坛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