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夜包围下,谁也没有注意到大队院门前,一个矮瘦的身影独自走了进来,太娇小,连门卫都忽略了。
一直到她进入办公大楼,才被走廊匆匆而过的一位女警注意到,还以为是队里哪位同事家的孩子,想想这值大夜也是不容易,自己点灯熬油的不算,还得折腾这么小的娃跟着一起遭罪,心软的拉着孩子的手蹲下来,带着哄的问:“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你家长叫什么,阿姨送你回去啊。”
审讯室里,艾云台惊诧于何远姗刚刚所说的内容,然而来自于十年一线刑侦的实战经验,让他瞬间敏锐的触角全开,本能的觉察出面前这个女人即将说出口的秘密,或许不仅是牵引出霍山命案的真正原因,而且极有可能会是突破现有迷踪诡谲案情的重要线索。
连一旁年轻的记录员都忍不住抿紧了嘴唇,握笔的手指稍微有些抖,却犹不自知,一双眼睛时不时紧张的瞥一下旁边的新队长。
艾云台抽出一张面纸,走到何远姗身前,看那张倨傲的脸此刻实在凄惨狼藉,鼻涕眼泪糊作一团。
她抖着手接过面纸,但由于此前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指尖发麻,接过纸巾的手捏不捞,居然让纸巾落在了地上。
艾云台索性将剩下的半包纸巾都放到了她手里。
“何远姗,”艾云台的声音带着疲劳过度的沙哑,但也带着坚实可依靠的沉稳,“你知道我们的职责,不仅是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是为了让每一个像你这样身处困窘的人能免于精神上的惊恐,让每个受胁迫的人能挺直脊背说不,让每个即使濒临绝境的人也能心存一份等待援手的信念......我想发了网上那篇东西之后你就来了这里,应该代表着你潜意识里也认为这里是安全的,对吗?那你愿意继续交付这份信任,给我们一个保护你的机会吗?”
何远姗这次是真的哭了,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些生理反应下流出的泪水,她甚至想拥抱一下眼前这个几乎算得上陌生的人。
“我......我说......那时候,我......”
“队长,找你的电话。”记录员在旁边小声提醒。
艾云台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何远姗,闻言连头都没转,直接漠视了记录员的话,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节奏。
“队长,说是十万火急,让你务必......”记录员为难的举着手机,声音越说越小。
与此同时,审讯室的门也被敲响了,一个女警面色紧张的探头看向艾云台,嗫嚅了一声,“队长,请你出来一下。”
何远姗被屡次打断,情绪镇定了一些,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摊开一张纸巾擦着眼睛。
艾云台心里再气愤,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而重要的事情,所以尽管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还是沉着的点点头,起身走了出来。
那女警也不多说,朝隔壁房间一指。
艾云台蹙眉隔着门玻璃看了一眼,瞳孔一震,失声惊呼:“霍小雅?!”
五六岁的霍小雅,身量似乎比同龄的孩子还娇小一些,红色的小皮鞋,红格子的小裙子,一旁还搭着脱下来的粉色羽绒服,正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查监控了吗?孩子谁送回来的?”艾云台问。
女警赶忙汇报,“大队门口的调过了,是这孩子自己走进来的,不慌不忙的,也没哭闹。外头市政路段的监控,已经通知交警那边帮忙调取了,还得等等。”
艾云台带了女警一起进去,霍小雅抬头看看他,目光又定在女警脸上,一脸迷惑而期待的问:“阿姨,你什么时候能带我见妈妈,我就想见我妈妈。”
艾云台掏了半天兜也没找出什么零食储备,还是女警洞察了他的意图,悄悄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暗自塞进他手里。
艾云台笑着走上前去,蹲下身降低自己的视线,和霍小雅平齐,尽量柔声问:“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霍小雅......”孩子说完立刻又捂上了嘴,摇头闷声补救,“我不叫霍小雅,老师说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
艾云台把巧克力放到她手里,“那老师有没有教过捡到一分钱,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的歌?”
“嗯......”霍小雅迟疑着点点头。
艾云台拉过女警,朝她的制服上指了指,“叔叔和阿姨都是警察,不是陌生人,是可以相信的,对不对?”
“嗯。”霍小雅的眼神软化下去,手指搓了搓巧克力的包装纸,点了点头。
“那告诉叔叔,是谁送你来这里的?”
“是我自己来的。”霍小雅一脸认真。
艾云台循循善诱,“那小雅还记得谁去幼儿园接你的吗?那个接你的叔叔你是不是认识?是在哪里见过,是不是也是他送你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