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一听,不禁一凛,回玉案前坐定,默然不语。恨雪又道:“先时妹妹只劝皇兄,但凡做事也要缓和些个。平定他宝雕宫毕竟不是小事,总要布置妥当,万无一失才可。总要稍稍夺其兵权,一干头面人物却要好好安抚,碰他们不得,总归不可操之过急。然而皇兄只是不听,定要从速而行,于下,分夺其兵马;于上,拘捕其将帅。如今竟连同整个武衡王府也都查抄了,且又昭告天下,宣召此派之人为乱党,如此一来,此派上下人人自危,可不是逼他们作乱么!如今虽说时局尚稳,然而四方兵乱不断,南方三绝虎视眈眈,事后难保不有变动。”
圣上听罢,摇头叹道:“可都是妇人之见了!妹妹自以为聪慧过人,高人一等,然而为兄又岂是意气用事之人?为兄心里明白,削夺宝雕宫一派势力,非同儿戏,前后早也布置经营数年之久,然而成败便在此一举,岂可缓行,缓则多变,因此必定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一鼓而定,方才能威吓群臣,一扫其势力。否则假以时日,让其羽翼丰满,揣度出上意,运营布置,有所防备时再行大计岂不为时晚矣?至于宣召此派之人为乱党,也是不得已,如不如此,贬谪朝中数十员重臣,将以何等罪名服众?”
恨雪听了,拿手捶着腿儿,淡淡道:“妹妹自然是劝不得皇兄的,然而事以至此,只得依势而行罢了。如今宝雕宫各路兵将叛乱不断,虽都不成气候,然而不可不防,若果然此派中的一干将员聚集起势力来,调集重兵,可不是难敌了?”
圣上闻此,点头而叹,目视恨雪笑道:“此事为兄不得告诉别人,只得与妹妹相商:为兄近日也正为此事忧虑,生怕这宝雕宫又要死灰复燃。然也在所难免,此派势力甚大,岂是一时可以平定的?因此李玉、李鸣松之徒留而不杀,且分派重兵,四方巡查此派流落在外一干将员,一经查出,便就正法,也免得夜长梦多。这数年之间,也多劳小妹在为兄身边谋划,一干大小诸事,即便是朝中老臣,也是不好与他们说的。”
恨雪听罢,摇头笑道:“皇兄也少说这样的话来哄我。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此时倒说起这等软话来,讨好我倒也不必了。”
那圣上听了,只是笑道:“为兄可都是真心,你领不领这意倒也随你便了。只是从此以后随人去了南面,又不知何时能见面,真真愁杀人也!”说着大有感伤之意,一时透出悲戚之声。
恨雪听了,知道他又说南下远嫁三绝门的事,心里不是滋味,忙笑道:“好好地怎又说到这事上来!皇兄卷了,且回宫去,好好将息是正理。”便向外道:“跟随的人可都在哪里?”一闻呼唤,外面一干随来的大小太监、宫女、左右护卫人齐在门外应声。便有四五个宫女进来,服侍了圣上起身去了。
这里恨雪起身送到门外,回来细思方才圣上所说之话,老大无趣,暗自想到,他日远赴三绝门,未知后事如何,思前度后不得终果。一时闷上心头,不觉低声嗽了几声,更兼昨夜宫里闹了一阵,未曾睡的安稳,早饭也不曾好生受用,此时便觉头儿隐隐作痛,腿儿发冷,身上不适起来。
外面玉姑娘听得里面嗽声,忙赶进来,见那恨雪一手拄着玉桌,慢慢起身,挣扎着向里面榻上去。然而天生的身子虚弱,此番大动,不觉得娇喘微微,额头渗出汗来。玉姑娘见了,忙上前扶持着她向榻上坐了,又吩咐下去,让小丫鬟们端过玉清莲子汤来,服侍恨雪微微喝了几口。又见恨雪神思恍惚,便扶她在榻上歪着,拉过夹纱被来掩上。
恨雪拉着她手笑道:“倒是有劳你了!”那玉姑娘笑道:“省着力气吧,净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倒要先问你,又什么事存在心里,这般心事重重的,昨日还好好的,今儿怎就无缘无故的又把身子折腾成这样?”
恨雪笑道:“哪有。我这身子你还不明白?只是昨夜走了困,如此将息一番也就好了,你却又多心!”那玉姑娘点头笑道:“公主既不肯说,做奴婢的怎好多问?只是看方才圣上的脸色,到有几分兴冲冲的,也不像是又与姑娘闹别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