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顿船长虽然讨厌查理二世,从英国叛逃到了荷兰。但他内心反感的终究只是那个开历史倒车的统治者本人,而不是自己的祖国。所以对于牛顿的软磨硬泡,他最后还是花了一点资源,通过他认识的荷兰同行,各种操作请托关系,最终顺利把牛顿送到了南京,还打通了大明科学院生化所部分官僚的门路,让牛顿见到了如今正在负责大明科学院生化所的宋明德——没错,就是那个二十年前仅仅以秀才身份投靠朱树人的家伙,宋应星的远房侄儿。大明科学院的负责人是侍郎级别的,下面的所负责人都是员外郎级别。但个别当下最受重视、研发资源最高配的所,负责人可以到工部郎中。这宋明德眼下就是享受的工部郎中的待遇。他其实也不是搞化工出生的,但作为行政官僚,专业不重要。反正在摄政王的“新君第一个七年计划”里,大明科研工作的重头就在化工领域,所以把心腹派到最重视的所当负责人,完全没毛病。他只要懂管理,明赏罚就行。当初宋明德投靠朱树人时,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如今已经年近五旬。他那个远房叔叔宋应星,早已仙逝,在世时也算是为大明的科研工作做出了不少贡献,死后享受了追赠工部尚书的待遇。此番牛顿前来时,宋明德也没当回事。因为最近科学院里发生了不少事情,虽说跟工作无关,但也繁琐得很——隔壁天文所的负责人汤若望上个月刚刚过世(汤若望死于1666年,这个就不弄蝴蝶效应了,顺应历史),摄政王朱树人就让宋明德稍微照看着点,等接汤若望班的南怀仁接手工作。宋明德又不懂天文,数学也相对差些,他自己化工所的活儿都管不过来,哪有那么多精力分给那些俗务?偏偏南怀仁在天文历法方面虽然专业素质很强,是汤若望最得意的亲传弟子,但他毕竟比汤若望年轻了整整三十岁,年纪资历摆在那儿。直接接任师傅的所长位置终究有点不能服众,才需要资历官位高的人帮着过渡兼职镇场。牛顿求见的时间节点,刚好不赶巧碰到了这么个软钉子,也只能算是他命不好。……宋明德在非常烦躁不情愿的情况下,第一次见到了牛顿。一见面,他大致问了对方来意和身份,听说是一个叫英吉利国的泰西之地国家来的学者,想恳求大明摄政王、派出大明自营的远洋商船队,去英吉利国贩售石炭酸、浓硫酸和砒酸氢纳等新产品,以及其他帮助解决鼠疫的药物。若能帮英吉利渡过伦敦大鼠疫,英吉利国自然愿意对大明重酬感恩,求为盟好云云。牛顿的汉语口语还不太好,听得宋明德就有些郁闷,他心里存着别的事儿,就随口打岔:“这石炭酸、砒酸氢纳等物,虽是我生化所这两年新研制的良药,但是否能对外贩售,我说了不算。朝廷曾有严令,上述之物要先战略储备一批,以备不虞。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宋明德也不可能跟一个老外说大明的军事机密,不可能把大明要为了对缅越用兵而提前囤积消毒剂的事情说出来。打官腔也就再正常不过了。牛顿并不擅长官场社交,而且还有巨大的文化差异,所以只好直白地请求宋明德帮他指一条路,还说可以尽力互惠互利,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宋明德做一些小事。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他还说:“我在英吉利国时,就听说大明摄政王求贤若渴,十八年前为了求得笛卡尔先生为他效力,竟扣下了七千荷兰俘虏,要求奥兰治亲王交出笛卡尔先生以为交换。在下虽然不才,也曾蒙剑桥大学多位师长赞许,在天文、算学颇有所长,只要宋大人能为我指点明路,在下愿意献出一些学术发现,作为交换。”牛顿来之前,好歹是打听过的,知道大明科学院的政绩考核,都能出的成果数量有关。哪怕是引来外国人献上科学发现,署名权并非科学院的人自己的,但也可以算政绩。宋明德原本对这个年轻人很是轻视,但听说对方以天文、物理、算学自傲,便戏谑地仔细上下打量:“你说的剑桥大学,在你们英吉利国,排得上号么?在整个欧罗巴如何?跟荷兰人比又如何?”牛顿不敢夸口:“剑桥大学虽不敢与荷兰的来顿大学相提并论,毕竟来顿大学出过笛卡尔和惠更斯这些大师伟人。但我剑桥至少在英吉利已经是无有敌手,和荷兰人相比,除了来顿大学以外,也无可敌手。”宋明德见对方也不是一味吹牛,反而略信了一两分,他灵机一动,起身拿来几个卷轴,然后丢给牛顿:“光说不练假把式!看你还算实诚,给你个机会。是这样的,这是我大明科学院天文所刚刚逝世的汤若望所长的遗着,你且看看他的着述,能不能把上面的行星运行题解算出来。如果能解,你再出几道题,要难度恰当,同时又有实用价值,值得去投入资源观测验证的那种。我好拿去考考汤老先生的得意高足南怀仁老弟,还有天文所其他资历深厚的同僚,帮南老弟立立威。这事儿若是能做得好,我自然信你有真才实学,可以帮你引见能拍板卖砒酸氢纳的要人。”牛顿一听是关于天文历法计算的,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抖擞接过汤若望的遗着,稍微看了几眼,立刻心中大定。这天文历法计算水平,放到欧陆最多也就是个涉猎算学专业的普通大学教授实力罢了,甚至可能只是个厉害点的大学助教。牛顿用不惯宋明德提供的毛笔,就从衬衣胸口的口袋里掏出鹅毛笔,蘸着东方的砚台墨汁,文具中西合璧一统刷刷刷,很快把答题纸递还给对方。宋明德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又不辨对错,只好清了清嗓子:“来人,送这位牛先生下去,好生款待。牛先生,你且安心歇息,本官今日还有些公务急着处理,后天有暇再深聊。”他心中暗忖,是骡子是马,明天给南怀仁他们考校考校,自然分得出真假高低,何必他一个外行人操心呢。……此后两天,牛顿就宅在江宁镇上的大明科学院附属疗养院里,吃吃喝喝混日子。大明科学院的招待还是不错的,好酒好肉,香茶美点,纱帐锦被,红木陈设。而且住科学院的招待所,还能无障碍同行江宁镇上全部的博物馆和动物园、植物园。牛顿虽然物理和算学天下无敌,但毕竟不算富裕,此前也没钱跑遍天下。欧洲如今还没有博物馆和动植物园,无法在一个地方见识到四海奇珍。牛顿见识了大明科学院附属的那些博物院,顿时惊为天堂,等候召见的这几天时间,还不够他把所有展区逛一遍的。当三天后,宋明德再次主动找上门来时,牛顿还在动物园里研究一种从没见过的黑白熊,而大明方面制作的标牌显示,这东西的学名叫“貊兽”。“牛先生,怎得不在馆舍歇息,本官找了你好久。”虽然是十一月初的天气,但宋明德依然跑得满头大汗,看起来很是焦急。牛顿见对方如此礼遇,连忙表示是自己“贪玩”了:“我没见过这些珍禽异兽,一时贪玩了,害得宋大人好找。”宋明德跟三天前相比,却是完全换了一副表情:“没关系没关系,牛先生,你真是幸运。那天你做的答卷,和出的考题,我昨日让南怀仁和天文所的同僚们都参详过了。南老弟也只是堪堪能勉强解出一二,至于天文所那几个空有资历的酒囊饭袋,统统败下阵去。唉,要不王爷经常说,算学这东西,最能看出真本事,不会就是不会,不在年齿老少、资历深浅……”牛顿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这儿为止,他还没听出宋明德为什么会对他前倨后恭。就这?值得么?好在牛顿也有点城府,既然听不出来,他也不会表态,就继续静静听。宋明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要不说牛先生你运气好呢,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本官助南老弟建立威信后,又把天文所的事儿,跟科学院的方院长汇报了一下,还把您写的卷宗留给方院长过目。谁知方院长晚上回去,不知怎得跟王爷提起了,今儿一早王爷亲自来了科学院视察工作,点名要召见你——你看这事儿不就巧了么?如今我大明天下,一切大政方针,都是摄政王殿下一言九鼎。你能蒙他亲自召见,有什么要进言的,只要得他首肯,还有什么不成的?”牛顿这才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足足缓了好久,说话的语音甚至有些哆嗦:“宋大人,我没听错吧……您是说,摄政王殿下要亲自召见我?我只是一个英吉利国来的剑桥毕业生啊!我才23岁啊,去年刚毕业的啊,我能有什么值得摄政王殿下亲自召见的?”牛顿只觉一阵血冲脑壳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