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飞扑而来,生生横搁在明帝与铁枪之间。在关键时候,刘阿吉爆发了体内最后力量,挡住了林少羽的绝命一枪。随之的心脏被铁枪洞穿,一张脸由白转红,噗地喷出一口血,一命呜呼。林少羽怔了怔,但明帝的反应比他更快。明帝恍若没有看见刘阿吉的尸体,右手抬枪,扎向林少羽。这种反应,当真不是林少羽能有的。等他醒悟过来,铁枪已穿过他的肩膀。随之,林少羽拔出铁枪,向明帝扎来。明帝退,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面前是林少羽血红的枪锋。临事方知一死难,明帝眼底闪过一抹惧意,不,自己还没有输,自己还有援手。林少羽似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嘴角浮现一抹冰冷的笑。“你等的人不会来了。”随即,手中的铁枪决绝扎下。皇宫外,浮云寺。一人推开寺门,快步而出,他一跃攀上屋顶,疾步而行,各处宫墙下都有争斗,但他视若无睹,直扑金殿而来。忽地,前方屋顶上出现两个人影,一老一少,少年手中举着一个白幡,上书四个大字。『看破人间』老僧的脚步停住,双方隔着二十步对视。周围繁杂声响,厮杀、惨叫、长空赫赫风声好像都已被隔开,这大殿屋顶,只有三个人。半晌,老僧双手合十,微微垂首。“师兄。”老道手捻胡须,轻轻点头。“师弟。”一僧一道,都是年迈苍苍,却以师兄弟相称。这令旁观这一幕的小道士大呼不可思议。青叶佛孟知了,浮云寺主持,在长安城有活佛之称。人赞他精通佛理,口绽金花,每次开坛讲佛时,浮云寺总是挤满了人。云游道人郭烦人,号北斗先生,举着『看破人间』的牌子,十分猖狂欠揍。但在如今的正义教,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军师,而在正义教信徒眼中,他简直就是活神仙降世。但事实上,孟知了并不是和尚,郭烦人也并非道士,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有另外的身份。郭烦人,出身江南,是帝国立国以来,第七位状元,曾官拜帝国太学教授。三十年前,与戎族签订丧权辱国合约的那一次,便是他亲自主持的和谈会议。也因为那次的事情,郭烦人被整个帝国戳脊梁骨,背了太多骂名,于是辞官不做,选择浪迹江湖。孟知了,青州人士,出身青州孟家,而孟家是跟着帝国开国之君一起打江山的人物。刚出生,孟知了身上便背着爵位,在很年轻时,世上红尘滚滚,他便都享受过。二人一个寒门贵子,一个风流公子,看似两条路上的人,但却有一个共同的老师:大儒伯阳子。二人学礼义廉耻,诗书乐经,从儒家的无上经典中,一个悟出了佛理,一个悟出了道法,然后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恰又在今日重逢。二人相隔二十步而立,目光是同样的平静,但身上却流露出罕见的锐气。老人在年轻人面前总会有些嫉妒的情绪,也只有在同龄人前才会找回些自信。大家都是老狐狸,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底细,谁也不用去装大尾巴狼。远处的打斗声传到这里,孟知了内心不像外表一样平静,自己此刻赶过去,还有可能挽回局势,时间拖得越久,对己方越是不利。“师兄,可否让一让?”“师弟,可否留步。”孟知了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缓,最后甚至接近消失。无非就是打一场而已,打得过对方才能通过这里。“师兄,请了。”“了儿。”郭烦人摊开手,一柄剑递到他掌心。他摘掉剑鞘,锋刃搁在面前。青叶佛悍然出手,摘下身上的袈裟当武器,直如棍,曲如勾,能甩能抽,一块袈裟在他手中成了最致命的武器。郭烦人以剑相格,连续数招,安邦、定国、引山河!他防得滴水不漏,青叶佛找不到破绽。红尘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失神。与师父相处太久,平常并未见过他出手,以为他只会坑蒙拐骗,却不知他还有如此犀利的剑法。“浩然剑!”青叶佛冷笑:“引贼入京,以乱天下,你还有资格用浩然正气剑么?”“帝国气数已尽,凡事不破不立,我问心无愧,还能养我浩然正气。”“这浩然正气,需要太多血来养了。”随着一声尖喝,青叶佛再次出手,袈裟卷成一条布棍,向郭烦人拍来。知止、修身、己所不欲、逝者如斯、当头棒喝……儒家三十六棍,棍棍诛心,打的就是天下不听话的人。二人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一个用剑,一个用棍,但事实上,却是师出同门,剑法棍法里面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师弟何必执迷不悟,定要做帝国的孤臣逆子。”“你有你浩然正气,但我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个时代的儒家还不想程大雷所了解的那样死气沉沉,『他』还很年轻,充满改变天下的锐气。“帝国这口大船已无可救药,聪明人早已下船。”郭烦人刺出一剑,这是浩然剑中最普通的一式:横平竖直。“师兄忘了,我从来算不上聪明,要做这帝国的傻瓜。”孟知了手中的袈裟转个圈,是三十六棍的基础招式:捺如刀。横平竖直,是写字的开始,一撇一捺是做人的开始。二人的本事都到返璞归真的境地,招式越来越简练,威力却越来越强。“但已晚了。”郭烦人爆喝,剑锋忽然变得犀利起来,浩然正气剑中的杀招。引山河。孟知了突然变招,是佛门武学中的菩萨低眉。不怕金刚怒目,只怕菩萨低眉,菩萨低眉是收起慈悲,杀机已动。郭烦人没有算到他的突然变招,猛醒悟过来,孟知了已欺近身边,布棍甩在他胸口。君子可以欺以方。郭烦人哇呀吐出一口黑血,一张脸由白砖红,由红变青。他抬起头:“师弟……”“我赢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