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神机牵着黑牛走在前面,崔白玉徒步随在后面。走到现在,崔白玉双脚已经被磨破,鞋里浸着血。再如何她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人物,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徐神机突然回头:“要不你坐上黑牛,它力气大,载两个人不怕的。”崔白玉看了眼牛背上趴着的程大雷,摇摇头拒绝了。已经走出三天时间,程大雷尚未清醒,身边也没有趁手的药。何况大家都明白,现在程大雷最需要的是养,而不是药。目前的情况其实十分危险,程大雷浑浑噩噩,徐神机与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现在随便出现个人就能杀掉他们。幸运的是,他们还没碰到任何敌人。崔白玉只能期盼程大雷早些好起来,倒不是关心对方,实在三人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崔白玉的确想独自逃生,奈何脱离掉程大雷后,作为一个女人她更难生存。一直是徐神机引路,崔白玉也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位蛤蟆寨第一军师。结果……总是出人预料,不仅程大雷疑点重重,这徐神机也让人看的不明不白。他似乎……没有多少智慧。在他运筹帷幄,机关算尽的情况下,走了三天的他们好像迷路了。不是好像,的确迷路了。崔白玉虽然也不认得路,但隐隐感觉大家距离凉州越来越远。再走下去,回到长安也不是没有可能。“徐军师。”崔白玉轻声唤住徐神机:“咱们该往哪儿走?”徐神机停住脚步,看着前方秋风起已经有些萧索之意的山林,堆满皱纹的脸上恍惚写满智慧。这不是『智慧』,而是因无知而产生的呆滞。崔白玉感觉头有些疼,该不会这徐军师有些蠢吧,假若当真如此,程大雷为何要对他委以重任。程大雷无论如何都是个机灵贼,但神机妙算徐神机究竟神机妙算在何处?“不若由我带路?”崔白玉试探道,她也担心冒犯徐神机的尊严。“这也好。”徐神机很痛快的将缰绳交给崔白玉,自己翻身跨上黑牛,扶了扶程大雷道:“好了,走吧。”崔白玉如遭重击。这次换做她来带路,脑海中的确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该如何走。凉州在西北方向,往西北走总是不错的。因为摸不准有多少敌人,所以官道是绝对不能走的,只能走偏僻的山林。这些路往往崎岖不平,布满荆棘。其实想要穿过这样的路极其不易。但已经被逼到绝地,男人都在当牲畜使,女人也得当男人使。她要来徐神机的短刀,一手劈开荆棘,一手牵着缰绳。想靠着自己与徐神机带着重病的程大雷回到凉州,怕是天方夜谭。崔白玉心里想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程大雷养好病,之后返回凉州。她也不敢冒失,将心中的法子同徐神机说了,多少也要问徐神机的主意。徐神机骑在黑牛背上不停打跌,走这一路他也累得不轻。“好啊,就按你说得做,哪里安全?”崔白玉心中一阵无语,她若当真知道哪里安全,也就不用问徐神机的意见了。很明显徐神机是靠不住的,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又不知走出多久,已经是日落黄昏,前方出现一道蜿蜒河流。崔白玉与徐神机在河边饮水,女人天生好洁,崔白玉又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渍。她将手帕拧干,为牛背上的程大雷擦拭面孔,心中也暗暗祈祷着程大雷能够早些好起来。做这些事时,崔白玉心中唏嘘感慨很多。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程大雷导致崔家遭遇灭门之祸,崔白玉无数次祈祷程大雷去死。但两个仇人现在却不得不同舟共济,而除了程大雷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肯收留她。真想给你一刀啊……看着程大雷的脑袋,崔白玉在心底叹口气。崔白玉突然回过头,身后一个女子挑着水桶靠近,相距二三十步,看到崔白玉他们时停下脚步。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生得亭亭玉立,便是崔白玉也惊叹对方的美貌。而这女子恍惚被吓住,呆了半天问:“你们是什么人?”徐神机上前一步答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同伴遭了病,烦问姑娘,家住何方,可容我等借宿一晚,事后必有金银酬谢。”女子颦起眉头,看看徐神机,再看看崔白玉,关键是崔白玉不像坏人。“我就住在附近,既然是孤途逆旅之人,出门在外免不得有不济之时,也不必谈什么金银。”“姑娘当真是好心。”徐神机赞了一声,快步接过水桶,崔白玉与女子走在一起,想着如何套出这女子的来历。“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家兄长醒来后一定要多谢姑娘。”这女子左右看看,道:“你们叫我圆圆就好,我住得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但有些不太方便,你们一定要小心,莫惊动了别人。”崔白玉颦起眉头,看这女人说得如此郑重,她也不解为何会不方便。继续往前行,前方出现一座村庄,瓦舍连在一起。在村庄外有一座尼姑庵,这女子变得谨慎起来,见天色变暗,左右无人,悄悄领着三人从小门进去。怪不得这女子说不太方便,尼姑庵内男子进出不宜,所以才如此小心谨慎。“这里是虎口营,原先是屯兵的营子,村里人都会些拳脚,所以也不担心山贼土匪。我本不住在这里,只是遇到些事,暂时躲在这里。”女子开口解释道。崔白玉自然是忙不迭口的感谢,她生性冷淡,可逢到这种事,这姑娘肯出手相助,她心底也很感激这份恩情。这姑娘倒是不拘小节,帮着将程大雷从牛背上搀下来,送到屋里的床上。又是烧水又是做饭,行这一路,崔白玉也是饥肠辘辘,粗粮小米此刻胜过山珍海味。喂着程大雷喝了一些粥,他脑袋昏昏沉沉,说睡不睡,说醒不醒。崔白玉心中不屑冷哼一声:你倒是好福气,这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你连对方的相貌都没见过,就先睡了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