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弹将一辆云梯车直接点燃,让这云梯车成为天地之间最炫目耀眼的火炬。然而还有一辆云梯车,在另外几门火炮打偏了之后,还是越来越接近城池。而在城墙下来往游弋的蒙古骑兵显然也意识到了明军炮台所在的位置,无数的箭矢直接扑向那几处敌台,在上面纵横肆虐。“把受伤的人都抬下去,火炮不能停火!”唐震手提着刀大步跑上敌台,刚才蒙古鞑子那一通箭矢来的甚是猛烈,导致整个敌台上明军士卒基本上已经没有还能站立的。唐震身边的亲卫们手忙脚乱的上去检查还有多少活口,在这紧要关头,只能先把受伤的人抬走,已经战死的也顾不上了。跟在唐震身后的几名都头指挥着丁壮上前跟随老卒们操控火炮,而明军弓弩手报复性的对着城下乱射,不过蒙古骑兵早就已经远远撤退,这些更多是发泄愤怒的箭矢只是取走了百余名蒙古步卒的生命。云梯车已经缓缓靠上城墙,唐震顿时皱了皱眉,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蒙古鞑子的云梯车在城墙的西北侧靠上来,而唐震现在还在东北侧,所以他不清楚没有自己的指挥,这些士卒们能否挡得住蒙古鞑子的进攻。“火铳手,放!”一道有些瘦削的身影突然出现,虽然手臂吊着显然受了伤,不过他还没有丝毫想要退缩的意思。周围无数的明军士卒吼叫着追随这一道身影涌上去。火铳手和弓弩手对着云梯车疯狂射击,所有探出头的蒙古士卒都被直接夺去了性命。唐震顿时轻轻松了一口气,有梁炎午带着人赶到,倒是可以放心。“抬,把炮抬过来!”一名都头大吼着冲向距离云梯车靠上城垛距离最近的一门火炮,火炮周围的士卒们听到他的吼叫,也顾不上其他,手忙脚乱的帮着把炮抬起来。在数十人手抬肩抗下,沉重的火炮缓缓移动到云梯车旁边的城垛上,一名什长突然间挡住都头:“都头,咱们不能打啊,实心弹起不到作用,必须得用开花弹,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上,万一······”都头咬了咬牙,一时间有些犹豫,而几名蒙古弓弩手已经打开云梯车二层的护板,对着城头放箭,不断有明军士卒倒下。更多的蒙古步卒也显然看到了这里有机可乘,一架架简易云梯接二连三搭在城头上,使得周围的明军士卒不得不分散开来。“冲!”一名蒙古百夫长挥刀格挡开呼啸而来的箭矢,第一个跳上踏板,距离那一尊对着自己的火炮只有咫尺之遥。显然百夫长也知道,如果不能阻止这一尊火炮发射的话,恐怕无数将士战死换来云梯车靠近的战果就要灰飞烟灭了。“砰!”一声轻响,青烟袅袅升起。梁炎午的亲卫长点燃了火铳,那名百夫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口上出现的血洞,然后不甘心的从踏板上掉下去,摔落城下。“开花弹,放!”梁炎午大声吼道。刚才还在发怔的都头顿时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开花弹塞进炮膛,转头看向刚才那个想要阻止自己的十将:“开火!”“开火!”十将毫不犹豫的同样大吼出来。火炮猛地颤抖一下,炮弹直接砸入近在咫尺的云梯车当中,不过因为距离太近,所以炮弹穿过了云梯车,方才猛地炸开。整个云梯车同样剧烈抖动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在后面狠狠推动,径直砸在城墙上。因为这一下撞击甚是猛烈,不但云梯车被硬生生的截为两段,分崩离析,就连城头上的两处垛口也直接被砸掉一半。两台云梯车全部被摧毁,城墙上顿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而城下的蒙古士卒终于还是不得不如同浪潮一样退却。而蒙古骑兵全部顶上来向着城上放箭,掩护自家步卒撤退。蒙古士卒并没有听到后面的号角声就已经主动撤退,更或者说用崩溃来的更合适一些,这也使得很多人在掉头跑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注意散开,很快慌不择路的两队步卒就直接撞在了一起。“放!”神策军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火炮和飞雷炮几乎同时轰鸣,无数的炮弹和炸药包划过一道道弧线,坠入人群当中。不断有刺眼的血花绽放,开花弹、实心弹和炸药包纵情的向世人展现其狰狞。趁着蒙古慌乱撤退的时候,城头上明军也开始手忙脚乱的将死伤的袍泽抬下去。只不过还不等后面的民壮上城帮忙,一声厉啸就已经破空传来。唐震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旋即瞳孔猛地收缩:“蒙古鞑子投石机,闪避,闪避!”“投石机,闪避!”旅长、都头和十将们纷纷大声吼道。一枚又一枚巨大的石弹直接砸在城墙上,本来就是夯土建造的敦煌城墙,在这一下又一下的重击之中不断颤抖,夯实的城墙土甚至也开始簌簌掉落,使得城墙上出现了坑坑洼洼。而正好一枚石弹直接砸在了一处敌台上,不但架在敌台上的两尊火炮被直接压倒,周围的士卒也全部被掀翻在地。整个在城墙上突出的敌台直接出现了一个大坑,如果不是因为这敌台要比城墙高上不少,恐怕城墙都要随着矮上一截了。“蒙古鞑子足足准备了二十架回回炮,这种投石机本来是拿来对付襄阳这种坚城的,可是敦煌城是夯土制成,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投石机的多少次进攻。”在亲卫的护卫下有些狼狈的躲到上城步道中,梁炎午看向同样大步跑过来的唐震。城头上的民壮和士卒慌张的从两人身边撤退,毕竟在城头上一发石弹砸下来恐怕就是十几条人命,所以现在除了留下少数几个人监视蒙古鞑子动向之外,其余的人包括梁炎午和唐震都没有留在城墙上逞能的意思。唐震点了点头,回回炮实际上之前他们也曾经见识过,不过当时蒙古鞑子在中原已经是日薄西山,所以根本没有装备多少回回炮,更何况明军多数都是处于进攻一方,蒙古高大笨重的回回炮投石机根本派不上用场。这种原本是为了进攻襄阳而设计的巨型投石机,实际上其第一次发挥威力还是在成都之战中,当时蒙古准备了大量的回回炮轰击成都城垣,导致当时的川蜀军不得不在草草坚持几天之后退入城中死守,从而迫使蒙古没有办法对双方犬牙交错的防线进行攻击。而后来工部携带火炮赶来,直接将蒙古回回炮队伍轰乱,使得回回炮用自己的凶名成就了火炮在大明军中现在不可撼动的地位。然而实际上当时成都一战的回回炮并不是真正的大型回回炮,当时蒙古考虑到了川蜀崎岖难行的地势不方便这种大型器械的运输,再加上蒙古的工匠数量缺少,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制造大量的回回炮从而达到原本的目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对原本的大型回回炮进行缩小改造,这也使得回回炮的产量在扩大的同时,攻击力和射程都有不小的折损,所以才能被火炮轻而易举的埋伏并且直接打懵。而现在敦煌城外的回回炮显然才是蒙古最初设计的巨型投石机,站在城头上可以看到远方那一个个庞大的身影,巨大的投石机手臂不断摆动,将尺寸骇人的石弹直接抛射向城头。而火炮和飞雷炮面对这样的对手,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无力感。虽然唐震和梁炎午并不知道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即使是坚固如铁、号称“第一雄城”的襄阳,在回回炮面前也没有支撑多久,但是他们很清楚,按照这样的轰击方式,恐怕几个时辰之后城墙上就会出现缺口了。对于这种夯土城墙,一旦一个地方出现缺口,甚至有可能导致大半段城墙的垮塌。更何况对于蒙古骑兵来说,城墙上有一个缺口实际上就已经足够了。又是一声巨响,唐震急忙抬头看去,一名都头有些狼狈的从城墙上跑过来,焦急的说道:“启禀督导,城门左侧第二马面被蒙古鞑子砸塌了,连带着周围的城墙都有些坍塌,形成斜面!”唐震和梁炎午对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本马面就是在城墙上向外突出的部分,其目的是为了能够在其上用弓弩射杀城墙死角处的敌人。按理说是城墙防守的重要屏障,但是一旦现在马面被砸塌了,就会形成一个高度远远低于城墙的向下斜坡,使得登城的敌人完全可以直接登上斜坡仰攻城墙,从而大幅度减少直接用云梯攻城的难度,而偏偏守城士卒也没有办法在斜坡上站立杀敌,所以只能用箭矢和檑木滚石来封锁缺口,一旦蒙古将大型云梯车推上来,恐怕这个缺口会成为致命的突破口。“咱们必须得采取行动了,否则的话恐怕根本没有办法支撑到援兵到来。”梁炎午轻声说道。唐震眉毛一挑,沉声说道:“投石机对于敦煌城的巨大威胁,蒙古鞑子不可能看不到,所以肯定也能够猜到咱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摧毁这些回回炮。而且就算是一把火将回回炮烧得干净,蒙古鞑子也能够在短时间内造出来另外一批。”梁炎午怔了一下,唐震说的倒是事实,明军能够想到的方法蒙古鞑子肯定也能想到,说不定今晚晚上就是一个天罗地网等待着明军自投罗网。唐震一拳头砸在城墙上,沉声说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在城中坐以待毙,现在至少咱们手中还有两个优势,一来夜间偷袭,敌明我暗,进攻哪个地方、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由咱们说了算,蒙古鞑子只能被动防守;二来蒙古鞑子以为神策军的骑兵已经尽数覆没在星星峡,实际上还有霍良带着两千骑兵撤退回来,就在城中,这是关键时候可以决定胜负的筹码。”“但是蒙古鞑子肯定会将回回炮周围防守的滴水不漏·······”梁炎午有些诧异的说道,“这样咱们的优势就没有那么明显了,目标已经能够确定是回回炮,面对蒙古鞑子准备好的埋伏,就算是派出······”环顾四周,唐震沉声说道:“谁说目标就是回回炮?”——————————————————-西域,和田。察合台汗国大汗汗帐所在。低矮的城墙外,营帐连绵。点点火把将漆黑的夜空映衬成淡淡的红色,即使是寒冷的大漠冷风当中依然给人一种温暖感觉。坐在大汗汗帐中央虎皮大椅上的八剌,是察合台汗国的第一任大汗察合台曾孙子,察合台长子木阿秃干的孙子,更察合台汗国的第七任大汗,整个察合台汗国大小部落的领导者,更是海都联军当中最强大一支力量的主人。在他领导下的察合台汗国,不断向东扩张,几次三番击败忽必烈部军队,最终在忽必烈手中夺下和田,从而使得察合台汗国的疆域终于可以向河西伸展。而后来海都联合各汗国反抗忽必烈的统治,素来和忽必烈作对甚至常常兵戎相见的八剌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加入到联军当中。当时所有汗国约定此次征讨忽必烈,是为了维持蒙古汗国作为草原民族、游牧民族的本质,维持伟大的成吉思汗创造这个国家的初衷,阻止忽必烈向南扩张白白消耗蒙古的国力。(作者按:史书记载确实如此,读此不禁吐槽好拙劣的借口)或许是出于对当时汗国联盟大会上做出的承诺,又或许是因为低矮破败的和田城住进去也不舒服,所以八剌的大帐就直接设立在了城南避风的位置上,而整个察合台汗国的官僚家属也都跟着将营帐建立在大汗汗帐的左近,这一片象征察合台汗国至高无上统治权威的营寨外围,则是无数的军队驻扎营寨和来往商人建造的集市,使得北面的和田城反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萧条破败,也算得上一道神奇的景致。大帐内的篝火熊熊燃烧,让每一个走入营帐的人都恍惚有春意盎然的错觉,仿佛身处的不是寒冷的戈壁大漠,而是烟花三月的江南。一只黄羊被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翻滚,浓郁的香气就算是掩鼻也能够问得一清二楚。草原上汉子最喜欢的马奶酒直接一碗一碗的端上来,摆在大汗座下客人的桌子上。虽然这大帐中只有一位客人,甚至察合台汗国这边除了站在八剌身边的一名翻译,也没有派出任何臣属陪同,只有站在营帐门口的侍卫手按刀柄、目不斜视。割下来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八剌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爽朗说道:“马相公不远万里前来我这和田,所为何事?”坐在下面的年轻男子站起来恭敬的一拱手,抬起头来看向八剌,火光在他的脸颊上跳动,将这一张脸庞映衬得忽明忽暗,甚至让人看不清楚上面的表情。不过这年轻男子不仅长得英俊帅气,而且站在这里如同一杆标枪,腰杆笔直,自有一种历经风霜磨炼之后的成熟稳重和少年人尚未逝去的激昂劲头,使得身在高位、识人无数而且对汉人没有什么好感的八剌,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位自称大明使者的姓马男子,到底是什么来路?站在那里的正是马廷佑。或许马廷佑是最早追随叶应武的所有人中最不出众甚至已经快被忘记名字了的人,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消失在大明的中枢权力机关当中。毕竟马廷佑的身份,让他的名字还是被所有人都忘掉来的更安全一些。大明锦衣卫总统领,杨风衣钵的继承者。当初和郭昶一起初出茅庐掌管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两个毛头小伙子也终于长成了栋梁之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