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辽国立国未久,朝气犹在。虽然内部有许多痼疾,朝堂的运作效率却还不差。因此,仅仅用了七八天的功夫,就将耶律阮的“警告”,传达到了刘崇的行营!正如数年前符彦卿所说,天下任何官职都可以封,唯独皇帝封不得!作为主动上门向辽国寻求册封的“侄皇帝”,刘崇被辽国使者喷了满脸吐沫之后,根本没勇气辩解。立刻吩咐人;擂响了战鼓,准备亲自领军强攻泽州,宁可战死于城头,也不能辜负了“叔父”耶律阮的苦心栽培。奈何动静闹得挺大,结果却非常差强人意。刘汉军血战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才在泽州城正北方向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却现第一道城墙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多了第二道城墙。而两个城墙之间,又被若干道小城墙分割开来,彼此互不相通。第一波冲进城内的刘汉勇士,被防守方堵在了一个甚为狭小的区域内,三面箭如雨下,转眼间,就伤亡殆尽。“常思,老子必将你挫骨扬灰!”刘崇看得双目欲裂,亲自带领着近卫,咆哮而上。还没等他靠近躺满了尸体的城墙豁口,猛然间听到一通锣响,“当当当当当……”。紧跟着,浓烟翻滚,红星飞溅,却是常思命人点燃了堆放在城墙豁口内干柴。将先前被射死在城内的汉军将士连同没来得及爬出来的汉军伤号,尽数付之一炬。如此一来,先前牺牲了无数性命才打开的突破口,就彻底宣告报废。想要再打开第二个突破口,还不知道得拿多少具尸体来换?而更让刘汉将士感到恐惧的是,肥狐常思那层出不穷的守城花样。开战以来,几乎每隔几天就换一个新的,每出现一个新的,就令进攻方血流成河!“常胖子,老子回到太原之后,必诛你九族!”刘知远被浓烟熏得满脸是泪,跳着脚,大声威胁。然而,这些威胁的话,实际上却不具备任何意义。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常思未必能听得见。其次,早在他还做着太上皇美梦之时,肥狐常克功已经将太原城内的直系亲属,大摇大摆地搬去了潞州!“陛下息怒,常克功是块滚刀肉。当年在太祖帐下,就以擅长打烂仗而闻名。”还是马步军都指挥使张元徽头脑冷静,知道继续恶斗下去,刘崇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赶紧举着盾牌凑上前,大声提醒。他的话音刚落,浓烟后,忽然亮起了数道寒光。掠过百十步距离,直奔刘崇的认旗所在。虽然因为距离和风力的影响,没有伤到刘崇半根汗毛,却也把后者吓得亡魂大冒,冷汗瞬间就淌了满脸。“护驾,快护驾!”张元徽也吓得魂飞天外,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刘崇的胸口,一边哑着嗓子高喊,“快,护送陛下撤到三百步之外。”众将士原本就已经疲惫不堪,全凭一口气在强撑。猛然听到有人高喊护驾,还以为刘崇已经遇刺身死。顿时调转身形,了疯般往回跑。足足逃出了五里多远,才在刘崇本人的亲自招呼下,勉强站稳的脚跟。如此一来,泽州城外的汉军,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士气再战。而辽国的使者却愈趾高气昂,从上到下,把刘汉国君臣给挖苦了个体无完肤。实在被逼无奈,第二天,刘崇只好强打精神,准备拼死一搏。老将张元徽闻听,立刻含泪跪倒,大声劝阻道:“陛下,自古以来,都是守城容易攻城难!再继续强攻下去,甭说一路杀进汴梁,你我君臣能否平安返回太原都未必可知……”“陛下三思!”“陛下,军心已乱。再打下去,恐怕会生变故啊!”“陛下,弟兄们都是太原儿郎,再打下去,必伤国本啊!”……话音未落,众文武已经跪下了一大片。个个都是双目含泪,苦苦哀求刘崇不要继续意气用事,把儿郎们全都葬送在坚城之下。“起来,都起来,朕,朕难道不知道,战死的全是太原儿郎?!”刘崇原本就不是一个硬心肠,见了群臣们如此,顿时眼泪也淌了满脸,“可,可如果,如果失去了辽国的支持,咱们,咱们日后拿什么去抵挡郭威的大军?”“这……”劝阻声顿时嘎然而止,众文武一个个红着脸,低着头,无言以对。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其实都不赞成刘崇向耶律阮称侄,以换取契丹人支持的做法。可不这样做,光凭着太原一地,绝对挡不住郭威的倾国之兵。所以,当初刘崇决定向辽国称臣之时,他们心里虽然感到屈辱,却谁也没有勇气站出来阻止。如今辽国皇帝耶律阮的使者,对刘汉国君臣百般刁难,他们也没有勇气,劝说刘崇跟对方一刀两断。“父皇何必为此烦恼?那辽国上使只是嫌我汉军战绩差,又不是嫌我汉军迟迟打不下泽州?”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中军帐门口,却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如同雏鹰初鸣,顿时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镐儿,你怎么来了?”刘崇猛地从帅案后站起,大步流星迎向了来人,“谁叫你来的,战场上,刀箭无眼。万一……”“孩儿特地前来替父皇分忧!”来人站稳身形,肃立拱手,“常思乃百战老将,经营泽潞多年,占据地利人和。父皇越是急着将其拿下,恐怕越容易被他有机可乘。而河北,领兵的却是老朽郑仁诲和新丁郑子明,父皇只要遣一员良将,令杨重贵、张元衡和呼延琮三人齐心协力,必能打破眼前僵局!”“嘶——”刘崇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眼前的三儿子刘镐,又惊又喜。“这?”众文武皱着眉,纷纷交头接耳。如果郑仁诲和郑子明两个,真的像三皇子刘镐说的那样好对付。杨重贵早就将他们挫骨扬灰了,绝不会直到现在还毫无建树。然而,将重点战场,从河东转移至河北,却未必不是一个良策。先,深州、冀州和镇州,不久之前都曾经遭受过战火,特别是深州,去年冬天还曾经落到过契丹人手里,城墙破败不堪,城上的防御设施都被洗劫一空,根本没来得及重新补充配置。其次,郑仁诲和郑子明两个再难对付,也不会比常思难对付。况且河北战场上的汉军士气尚可,不会像河东这边,早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孩儿不才,愿替父出征,将那两个郑贼的头颅,献于阙下!”没等众人将思路完全理顺,三皇子刘镐已经再度主动请缨,“请父皇给孩儿一个立功机会,报效您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