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众人终于赶到平州城,到达了天平大运河。清晨,运河上的雾气还未散去。这天平大运河,虽为人工开凿,但是却比漓江还要宽阔,一眼望去,极为的壮观。“这就是擎天大帝耗费一年时间开凿出来的河流,天平大运河?居然有这等水流,比漓江还要大,恐怕上百艘钢铁船舰齐头并进都不是问题,真难想象当初是怎么开凿出来的。”温红钰望着波涛滚滚的天平大运河,立即惊叹道。其他人,同样是震惊无比。“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就连葛立方也是如此,他只是听说过天平大运河的事情而已,也没有来过,此时亲眼见到,也忍不住震撼了一下。不过最为吃惊的,便是婴宁,因为在大荒之中,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河流,还是人工开凿而成,简直不可思议。“走,前面就是平州码头,不过怎么会有官兵?似乎整个码头都被官府控制了。”这运河之上,无数船只来来往往,河水激荡,热闹非凡。众人向前而去,立刻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码头。这是平州码头,非常之大,修建得极为气派,全部都灌注铁沙,极为牢固,河面之上,停靠着无数船只,有花船,楼船,舰船,蓬舸,画舫……千奇百怪,数不胜数,远非离州的那些码头可比。似乎离州的那些码头,就是乡下的小破集市,这里才是大城镇,多姿多彩。此时,这码头之上,人声鼎沸,黑压压地到处都是人,许多人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衫,以冠束发,周周正正,浑身散发出书卷之气,显然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还有许多人,身穿锦衣,手拿折扇,风度翩翩,身后更是跟着几个随从,贵气逼人。其中,更有无数莺莺燕燕,容颜娇好的女子,似乎都是大家闺秀,待字闺中,尚未出阁。上古时期,女风极严,无才便是德,尚未出阁的女子一般只能待在闺房中,学习三从四德,刺绣运针,不能随便出去抛头露面,如果被人看了就嫁不出去,伤风败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女子,直到身穿嫁衣,出阁的那一天,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子。如今,到了中央皇朝,就废除了这些旧习,擎天大帝甚至修大典以传千古,女子也能念书,习武,出来见见世面,没有人敢说这是伤风败俗,于是就涌现出来了许多才女。江易的母后,荣华公主,就是具有代表性的一位。这码头之上,书生,才子,佳人,形成了一幅美妙的画面。可惜大煞风景的是,有很多官兵存在,整个码头,都被官府掌控了,维持秩序。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江易看到,许多书生有妻子在身,前来送别,哽咽难离,依依不舍,但是那船只催发,不得不登船行水,挥手依别,留下一个个女子,追船而去,泪湿春衫袖。望夫处,水悠悠,化为石,不回头。此刻,在那水面之上,一艘豪华楼船当中,响起一阵叹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小姐好文采!”这声音一落,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便鼓掌喝彩道。在其身前,有一身穿淡绿色衣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身材窈窕的女子。这女子年纪不大,露出线条优美的曲线,以及清晰可见的锁骨,头插蝴蝶钗,不施粉黛,却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她站在楼船之中,透过一道窗户,可以将整个码头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于是有感而发。“只是前人所作的罢了。”女子开口说道。“虽是前人所作,但出自小姐口中,便有一番新意,情景相合,恰到好处。”丫鬟再次说道。这丫鬟这番言吐,着实不凡,似乎也读过书,不是愚昧之辈。一介丫鬟尚且如此,主人又且会庸俗?“贫嘴!”女子看了丫鬟一眼。丫鬟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模样,并不害怕,显然主仆情感极深。那女子再次望向码头,从一个个匆忙的身影之上扫过,在某个身影上微顿,但很快掠过,然后收回目光,走到案桌前,那丫鬟会意,开始研磨。女子便执笔点墨,在一块布帛之上书写。大约十息左右,笔停下,那丫鬟低头看去,随之念道:“寒窗十载,虚度光阴,百无一用是书生!”丫鬟念完之后,大惊失色:“小姐,这……”女子却不慌不忙说道:“翠儿,将这上联贴出去吧,只要能对上,无论是谁,皆可上楼船,共赴京都。”这个丫鬟,叫做“翠儿”。她听到这话,便犹豫了起来,因为这上联一贴出去,就等于是把天下学子得罪了通透,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她心思缜密,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决心,没有办法,只能照办,转身走出了楼船雅间。……………………此时江易已经戴上了千面具,换了一副容貌,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一行人乔装打扮,经过官府的简单盘查之后,便顺利进入到了码头内。“人太多了,几乎都是前往京都的。”丁云杰忍不住感叹道。突然之间,江易感觉到一道目光扫视到自己身上,他立刻转过头去,看向河面之上,可惜这目光极为短暂,飘渺之间,消失不见。那河岸边,船只极多,数之不尽,他也不好随便催动念力仔细查探,万一有什么高手隐藏在其中,恐怕要节外生枝。“公子,我们直接包下一条船,前往京都?”葛立方开口问道。“不必了,顺便一艘船便可。”江易罢了罢手。这进京赶考的人极多,码头上的船虽然也多,但是依旧不够承载那么多人,如果他们包下一艘船的话,势必有不少人坐不了船,说不定会耽误科考。江易不是那种讲究排场,专横独霸之人,没有必要断了别人的希望。于是众人便朝着一艘商船走去。但是,就在这时,这码头之上出现了轰动,许多人都纷纷朝着一艘楼船涌去,声音嘈杂,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几个官兵,想要上前阻止,但是却被阻止了下去:“没事,不用过去。”“发生了什么?走,我们过去瞧瞧。”众人一脸茫然,出于好奇心,便跟随着人群朝着那艘楼船涌去。“快走,那边出了一个对子,这下有好戏看了。”靠近之后,却听见许多谩骂之声:“混账,真是混账,竟敢侮辱我们读书人!”“欺人太甚!”“怎么会有这等口出狂言之人,官府也不来管管,一定要讨个说法。”“嘘,禁声!这楼船如此奢华,其中之人非富即贵,你看那些官兵,站在远处袖手旁观,根本不敢过来管这事。”“朝廷以武立国,以文治国,我们读书人,修身,治国,平天下,朝廷百官更是以太师大人为首,天子之师,那是文学泰斗,字字珠玑,天下之人无比敬仰。”“一介书生,口诛笔伐,只要占据道理,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皆可驳斥,怎么会如此不堪?”“官府不管,我们管,和他拼了!”……………………群情激奋,所有袍泽书生,脸上皆是难看之致,愤慨不已,更有怒发冲冠者,企图上前理论,但是那楼船前站着七八壮士,有猛虎之气,眼神如刀,令人望而却步,不敢动作。“何故引起群青激怒?”江易等人举目望去,便见那楼船拉下一条巨大的帛布,上面写道:“寒窗十载,虚度光阴,百无一用是书生!”“好家伙!那些读书人,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挑灯苦读,冬九夏伏,不知春秋,何等艰辛之事,但是却被人说成是虚度光阴,浪费时间。”樊如花惊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更是将天下读书人全盘否定,无情打入冷宫,言辞犀利到这个地步,这楼船主人到底是什么人物,竟敢出这种对子,也不怕遭受群起而攻之?”樊如花,出身官宦,千金大小姐,从小自然有良师指点,读过不少圣贤之书,知道读书与练武一般辛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日积月累,循序渐进,才能有所成就。穷读书,富习武。寒门出才子,白屋出公卿。不过身体柔弱,手无缚鸡之力,这是那些书生的通病,就算当上大官,有护卫在旁,也容易被人杀死。尤其是在乱世当中,读书人的地位更是不堪,那些百姓,如果起来造反的话,第一个就嚷嚷着要杀官造反,而不是杀武将。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许多人心知肚明,却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