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群的逐渐增多,钟鸣的脸也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凝重的表情。前来讨要说法的叼民人数越来越多,后面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正在赶来。而反观自己这一边,训练有素的家丁,仅有不足百人,余下的三百余人皆是村的佃户,冲冲人数倒还可以,这种阵仗之下,还是算了吧。“放水!放水……”不知是谁先领头喊了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大声的喊着。声音有些杂乱,但近千人所营造出来的气氛,还是让钟鸣和张大昌隐隐的有些害怕。“叼民,再不离去,休怪本公子不讲情面!”饶是被吓的有些恐惧,钟鸣还是朝前走了一步,朝着对面的人群高声的喊了句。不过人员太多,声音太大,钟鸣的喊声很快便被淹没在巨大的浪潮之。“放水……”自始至终,百姓们只喊着放水二字,脸尽显着他们的不满,恨不能踏平了李河村。“张财旺,有本事你带人到李河村的游再挖一条河道出来,强行令灞水改道,断了李河村的水,带着一群叼民聚在这里,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眼瞅着声势越来越大,张大昌也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了,挺直了身板,直接朝着领头人张财旺吆喝着。见有人对话,百姓们这边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不再一同喊着放水,但场面也依旧有些糟乱。“你过来,咱们好好谈一谈!”钟鸣微微一笑,指着张财旺说道。张财旺愣了下,但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前,走到旁边打算与他们进行谈判。这次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谈判,毕竟谁也不想动手,能谈成自然最好,谈不成……那继续施压呗,械斗那只是最后的办法,最无奈的办法。但凡能有个其他的选择,都没人会选择械斗这个笨招。“今日老汉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你们李河村放水行了,这灞水不是你们李河村一家的,若是到了我们张桥村没水了,我们张桥村自己认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不能把水给拦下来。”占据着有理,张财旺刚一靠近,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底线。“要水是吧?”钟鸣嘴角微微扬,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挥一挥手,道:“把他押到渠边,给他喝个够!”“你……你要干什么?”张财旺完全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讲道理,说好了来谈一谈的,结果自己来了,对方却不谈,反而要威胁自己。“你不是要水吗?本公子给你水,随便喝,带走多少本公子都不拦着。”钟鸣继续保持着微笑。左右几个心腹立即前两步,年过五寻的张财旺又哪里是二十来岁大小伙的对手?几乎没怎么反抗,张财旺便被三个钟家家丁给控制的死死的。径直押到不远处的水渠旁,里面的水并不多,只有一只手那么深,但起下游的那些村子,这里竟然奢侈到还可以灌溉……没等张财旺多想,两名家丁将其双手反制于身后,猛一用力,两脚猛一踢小腿,张财旺吃痛跪倒在地。又是来一人,直接按着张财旺的脑袋,一头狠狠的扎进水渠,整张脸都深深的钻入了水渠底下的泥土。猝不及防之下,张财旺被呛的不断咳嗽。“私自聚众,形同于谋反,懂吗?”钟鸣洋洋自得的解释着律法,“还敢跟本公子提条件?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公子,快撤……”一名家丁面色聚变的吼着。只顾着炫耀装x的钟鸣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将张财旺控制起来,并且押到水渠边动用私刑的时候,不远处静等结果的百姓们却是坐不住了。说好的谈一谈,你们这么欺负人的?没人敢出头,张财旺的儿子却忍不住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这么欺负,当即大吼一声,抄起手的锄头便朝着对面冲去。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来了,后面的百姓眼瞅着大家都了,或是自愿,或是不大自愿的。所有人都冲了去,哪怕是去装模作样的也行,这时候不的话,会被人看做软蛋的,以后在村里也抬不起头了。……‘啪……’正愁着今年大旱该怎么办的李元吉,单手重重的砸在桌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案台很结实,饶是力气很大的李元吉,也没能一掌拍碎它。“械斗?这么大的动静官府为何没有提前介入?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两个村子至少相隔五里以吧?”李元吉面带怒意的朝着李道宗质问道。前些日子,将段纶派去洛州之后,灵州总管的职位交给了李靖,而宗室李道宗则被调回了长安,任雍州刺史。而前任雍州刺史,现如今正在牢房里呢。李元吉也没有想到,高士廉竟然会如此的硬气,自己率军北之后,李世民竟然为其平反了。长孙无忌被秘密安排在身边,而高士廉则大摇大摆的官复原职,继续担任雍州刺史。以前总想搞死高士廉,但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也调了个能信任的宗室回来,但却没想到,这才没几天的时间,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问题。对李道宗发火或许并不公平,因为到今日为止,他接手雍州刺史这一职位还不足半个月,很多方面都还没有熟悉,连下面的官员,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名册的了解。“这事臣已经派人去具体的了解情况了,目前传来的消息是,李河村的大地主钟家将灞水拦下用于灌溉,导致下游数百村落无水可用,良田已有旱死迹象。张桥村里正张财旺带人前去讨要说法,结果路加入的百姓越来越多,等他们到了李河村,已有数千人之多,后续还有更多的百姓正源源不断赶来。至于双方是如何打起来的,暂时还不清楚。”李道宗心暗暗的倒着苦水,可却没有办法。如今大旱,各地都是一样的情况,他们这里好歹还紧邻着灞水以及渭水,虽说依旧很旱,但不至于颗粒无收,其他的地方要更惨。但下面地主拦水灌溉而引发的械斗,这种事情在历史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以往的时候,官府只是负责出面调停,双方商议出个满意的结果。“死了多少人?”李元吉面色铁青的问着。械斗,并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轰动是因为死了人。在这个以人口为政绩的年代,非正常死亡,对各地官员来说,绝对是黑历史,甚至会影响到他们将来的前途。而这么大的事,他们想瞒也瞒不住,只能报到县里,县里在报雍州府,刚刚任不久的李道宗,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立即到太平坊找到了正在看小品的李元吉,汇报了此事。“目前报来的是十一个,具体的数字还需要去核查!”李道宗小心翼翼的说着,打仗死了十一个人那是小事,但械斗死了十一个,这事不天塌下来要小多少。“陛下,这个李河村钟家我好像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一直跟在身旁的罗尘努力的回忆着,有八分肯定的开口道。“说!”“诺!小的日前流浪的时候,曾遇到过钟家一个叫钟鸣的公子,此人阳气不正,但却心狠手辣,且为人颇为阴毒,曾将少女推入河,再将其救起,然后……”罗尘没敢继续说下去,结果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见李元吉等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吓的罗尘连忙解释道:“当时不是流浪嘛,没地方住,只能找个靠水的草丛里先住着,刚好看到这一幕,不过小的当时也没敢发声,不然估计小的早成那河里的一具浮尸了。”“查!”李元吉朝着门外吩咐了句,门外似是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应了一声,然后便传出人员走动的声音。“至于耆老……”说到这里,李元吉有些犹豫。耆老是指六七十岁以的老者,到了这个年纪,有资格被提名选拔,担任各乡的长官。唐律规定,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四邻为保,分设里正,耆老,邻长,保长。这是唐代基层的政府机构,但考虑到耆老多为年纪长者,所以实际的作用是承担各里之间的协调工作,真正负责的是里正以及面的县。“让他回家好好养老去吧!”免职,这是最轻的结果。耆老身边是配备有杂役的,自己走不动,还有杂役可以使唤,可这么大的事,相距那么远的距离,竟然没有提前派杂役前去报信,直接责任肯定是有的。“陛下,这事怕是不好处理!”李元吉处理的方式没有问题,但却选择了最轻,也是最无关紧要的一面,真正的核心却没有提道,李道宗不禁提醒道。或许是缺乏对基层的直观认识,所以李元吉会不清楚这其的关系,李道宗继续提醒着:“地主有地主的关系,百姓有百姓的关系,因争水一事械斗,朝廷若是处理不好,反而会导致双方均不满,若是放在平常时候,这事足够让人头疼,而现在,无论哪一个群体不满,都足够令朝廷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