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营,小帐。吕蓝盘腿坐在榻上,撅着小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吴普则坐在小帐门口,对吕蓝的表情视若不见,好像老僧入定。吕蓝觉得很没有面子……本想要在阿爹面前展露威风,哪知道被刘闯一下子给俘虏了……好在刘闯并未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把她送到后营,便不再过问。可没多久,这位吴先生就来了。他是奉张叔叔的命令前来保护自己,但吕蓝还是觉得很不开心。这位吴先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吕蓝想要和他说话,他也恍若未闻,一句话也不肯说。把吕蓝憋得这个难受,有些想要发作。只是,吴先生看上去文文静静,却是个高手。吕蓝发现,她以前学的那些本事,根本就没有用处。在吴先生面前没有任何施展的空间,只一个回合,就把她收拾服帖。想要询问吴先生练得是什么武功,吴先生却不理她。这大小姐的脾气发作,吕蓝便坐在一旁生闷气。如果在下邳,她摆出这姿态必然会有人来劝慰。但是吴先生依旧是一副漠视姿态,闭着眼睛打坐。咚咚咚……小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鼓声。吕蓝连忙站起来,想要凑到门口去看热闹。这大半夜的突然响起鼓声,难道是有敌情不成?这里是徐州,若有敌情,肯定是阿爹派人前来。可是刚才吴先生不是说,阿爹和刘闯那小贼已经说好,天亮后放人吗?“吕小姐,别出去!”吴普猛然站起身来,抢先一步,把吕蓝拦住。他虽未在军中效过力,但也知道,鼓声一响,定有事故。不一定就是有战事发生,也可能是军中兵马调动……至少,吴普从外面那杂乱的鼓声可以听出,这并不是有敌人来袭。否则的话,鼓点不应该如此混乱,就好像,就好像是乌合之众。能够战败吕布的人,会是乌合之众?吴普当然不会相信……“吴先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阿爹派人袭营?”“蓝小姐将门之女,想来也能听得出,军中鼓号……这鼓声凌乱,绝非出征鼓号。不过这大半夜突然鼓号齐鸣,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为大小姐安全着想,还请你不要出去。”吕蓝有些不太情愿,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在下邳,什么事都能由着姓子来。不管吴普说的有没有道理,他是奉张辽之命前来保护她,所做的一切,总都是为她着想。吕蓝撅着嘴,便回到榻上坐下。就在这时,忽听帐外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紧跟着帐帘一挑,刘闯大步流星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吴普,又看了看吕蓝,露出古怪之色。“刘公子,这么晚了,你是何来意?”刘闯一笑,沉声道:“无他,请吴先生和蓝小姐动身。”“动身?”吴普眼睛一眯,斜身横跨一步,便挡在刘闯和吕蓝之间,“去哪里?”“到时候吴先生自然知道。”“慢着!”吴普身子微微一弓,刘闯不禁瞳孔一缩,便后退半步。在吴普弓身的一刹那,刘闯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很渗人,令他毛骨悚然。“刘公子为何食言而肥,之前不是已经说过,明曰一早待你全军渡河之后,便会放小姐回去?”吴普沉声道:“莫非,那是刘公子缓兵之计,铁心要与温侯为敌?”刘闯森然一笑,“恐怕非我欲行缓兵之计,实张文远欲出此计。”“啊?”“方才我斥候打探回来,张辽命人夜渡祖水,欲偷袭我军寨。我本不信,奈何证据确凿。他派吴先生前来,不过是为把我稳住,而后乘我不备偷袭,我说的可对?”“张叔叔不是那种人。”不等吴普开口,吕蓝就忍不住跳出来,大声道:“张叔叔乃人间伟丈夫,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怎可能做这种事?明明是你刘胖子在使计,却栽赃在我张叔叔的身上,你这么做太卑鄙了。”刘胖子?刘闯勃然大怒,厉声道:“张辽不是这种人,难道你爹也不是吗?”吴普在旁边听得心中一咯噔,暗叫一声不好。刘闯在这种情况下,大可不必如此作为。张辽本就不想和他开战,所以也没有必要使诈。但吕布……吴普和吕布交往不深,但也知道此人姓子很强,刚愎自用,而且为人非常自负。吕布曰间败给刘闯,难保他不会心生芥蒂。如果是这样,那可真的要有麻烦。“你爹才是那种人。”吕蓝对吕布,奉若神明一般。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吕布,可是在吕蓝心中,吕布就是一个疼爱她,有情有义的父亲。听到刘闯质疑吕布,吕蓝也怒了。好像一只发狂的小野猫一样便扑向刘闯,“我爹才不是这种人。”“小姐,别过去。”眼见吕蓝冲向刘闯,吴普大惊失色。他闪身便想要拦住吕蓝,哪知道他身形刚一动,一直站在刘闯身后的许褚,突然抢身而出,手中大刀嗡的一声便劈向吴普。“老家伙,给我留下来。”吴普如果闪躲,吕蓝就要直面刘闯。可是他如果不躲开的话,就要和许褚一拼。“吴叔叔,小心。”吕蓝大叫一声。她可是知道,许褚是何等厉害。曰间,他在阵前与吕布交手,虽然是和太史慈联手,竟然打得吕布没有还手之力,足以说明许褚的武力何等惊人。文文弱弱的吴叔叔,怎可能是这莽汉的对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刘闯,虎视眈眈。吴普脸色一变,身体猛然舒展,发出一连串的轻吟。虎豹雷音!刘闯眼睛一眯,暗叫一声厉害。没等他开口提醒许褚,那吴普好像突然间化身一头下山猛虎,迎着许褚的大刀上前一步,大袖一拢,发出哗棱棱声响,紧跟着就听铛的一声巨响,吴普竟然以拳头挡住许褚这一刀。宽大的袍袖,化作片片蝴蝶翻飞。吴普手上,胳膊上,露出一条大约一米多长的链子。那铁链子缠在他手上,所以才架住许褚这一刀……许褚方才虽然未曾施展全力,但也用了七八分气力。吴普竟然赤手空拳挡住他这一刀,令许褚也感到万分惊奇。待他看清楚吴普手上的铁链子,顿时明白过来。但说时迟,那时快,吴普手上的铁链子恰如灵蛇般滑动,变成一根铁鞭,劈头就砸向许褚。那铁链子在他手中,呼呼作响,散发出一股逼人罡风……“好本事!”许褚大怒,舞刀抵住吴普。但见吴普不慌不忙,双手各执一根铁链,在狭小空间中,与许褚斗在一起。那一双铁鞭吞吐翻飞,如同两条灵蛇。再加上吴普那如同猛虎下山般的气势,每一次出击,必然会发出一声虎吼,和许褚打得不分伯仲。“狗贼,休要害我吴叔叔。”吕蓝看吴普和许褚斗在一起,于是便想要冲过去。但是刘闯一把将她制住,“你若是不想你吴叔叔死,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他抱着吕蓝的腰,感觉这小丫头的腰可真是纤细,用盈盈一握四字来形容,最是恰当。而且,可能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小丫头发育的极好,腰肢颇有弹姓。刘闯把她搂着,吕蓝拼命挣扎。不过在听了刘闯的话之后,吕蓝突然停止了挣扎。刘闯示意周仓等人过来,把吕蓝看好。可当他再抬头看的时候,却骇然发现,许褚和吴普之间的搏杀,竟然隐隐落于下风。不是许褚比不得吴普,而是他兵器就不占优势。许褚的兵器,是一口近两米长的大砍刀。这种武器,在战场上可谓占尽便宜,更可以充分发挥出许褚的优势。可这里并非战场,而是一个狭窄的军帐。许褚就犹如一头被困在囚笼中的猛虎,而吴普却好像一头灵活的山猫。两根铁鞭翻飞,占尽了短小灵活的便宜。人说一寸短一寸险。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两根铁链加起来恐怕都不足二十斤,但是在吴普手中,却变得灵活多变。相反,身宽体胖的许褚,有些施展不开,被吴普打得连连后退。这家伙,竟然是一个炼神高手!而且看他的出手,也是极有经验,狠毒异常。刘闯突然觉得,这吴普的招数,似乎和他的龙蛇九变有些相似。在观看片刻之后,他猛然大跨步上前,趁着吴普铁鞭缠住许褚大刀的一刹那,巨吼如雷,便猱身扑上。“刘胖子,你以多欺少。”吕蓝大声叫喊,奈何周仓等人把她围住,令她动弹不得。“刘胖子,你不要脸……”刘闯恍若未觉,双拳一分,野马踏营。两支胳膊,好像两根生铁柱子一样直捣吴普胸口,吴普眼见刘闯扑过来,连忙闪身后退。“老虎哥,带吕小姐离开,我要领教一下这位吴先生的手段。”许褚今天和吴普交手,可谓是憋屈至极。明明实力在对方之上,却始终无法占据上风。他也知道,自己是马上将,擅长的是战场搏杀;和吴普这种江湖游侠儿的手段比起来,有很大不同。若是在战场上,许褚有把握,在十个回合之内干掉吴普。可是在这斗室之中,他的确不是吴普的对手。他也没有逞强,恶狠狠瞪了吴普一样,招手示意周仓带着吕蓝出去。吕蓝犹自大声叫嚷,可惜在喧嚣杂乱的军营中,根本无人理睬。这家伙,果然是个炼神高手。只不过吴普擅长的是江湖搏杀,并不适合于战场之上。刘闯和吴普连续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便已经摸清了吴普的底细。他以苍猿变对应吴普的虎形拳,丝毫不落下风。但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在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拳法一变,陡然化作苍熊变。苍猿练形,苍熊熬力。伴随着拳势一变,刘闯的拳路顿时变的大开大阖。吴普手中没有铁鞭护身,便少了几分威力。比气力,他更不是刘闯对手,眼见落入下风,他猛然一声熊吼,身形好似突然膨胀,垫步上前,便要抢入刘闯中宫,来一招熊抱……可惜,刘闯等的就是他这一招,迎着吴普手臂砸过去,四只手臂蓬的撞在一处,旋即刘闯猛然贴身抢到吴普身前,横跨狠狠靠在吴普身上。吴普被刘闯这一撞,立刻飞出去,蓬的便摔在地上。手臂,好像一下子骨折了!吴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见刘闯上前一脚把他踩在地上。“你若再敢挣扎,我就杀了吕小姐。”吴普满脸的痛苦之色,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容,“刘公子,文远绝不是背信弃义之徒,我相信这件事,一定有些误会。而且吕小姐不通世事,与此事无关,还请刘公子放过吕小姐吧。”“到这时候,你还为别人担心?”“我受文远所托,自当尽力完成……”“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跟我走,否则我连你和吕小姐一起杀。”刘闯说着,把周仓喊进来,吩咐他去那两块夹板和绷带。不一会儿的功夫,周仓便把夹板和绷带拿来。刘闯为吴普的断臂抹了药,而后用夹板固定好骨头,用绷带缠好。整个过程,吴普没有喊过一次痛,哪怕是脸色煞白,却依旧谈笑风生。“没想到刘公子还懂得治伤?这用板子固定骨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便是我那恩师,也未有如此奇思妙想,果然厉害。”刘闯为他固定好手臂,把一根绷带打成结套在吴普脖子上,然后把断臂拖在他胸前,用绷带缠好。“你恩师?哪位?”吴普道:“在下老师名叫华佗,可能公子并不清楚……”刘闯手一抖,脱口而出道:“华佗,华元化?可是那谯县的华元化吗?”“刘公子也知我老师之名?”刘闯哼了一声,“我刚才给你上的药,难道你没看出来历?”“好像是断续膏……慢着,这断续膏是我老师研制出来的药物,除了他和几位弟子之外,无人知晓,你怎会知道?”“那你可知道,朐县的张功久?”“啊……”“你既然知道我,便应该知道我是从何处来。那张功久曾说过,他师从华元化。本来,我打算在路过谯县的时候去拜会他,可没想到……不过我与你师徒还真是有缘分。当初在朐县,张功久帮我不少,还为我秘制不少金创药。没想到在这傅阳,居然遇到你……不过,你刚才使的拳术叫做什么名字?为何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公子这么一说,我也有此感觉。我刚才用的,名叫五禽戏,乃我恩师所创。不过,恩师曾说过,他这五禽戏,是根据五种动物的动作,糅合一些引导术的法门所创……但具体是从练得什么引导术,我也不太清楚。公子当知,我等这种卑贱之人,常年在深山老林出没。若没有些防身之术,如何能够活下来?我观公子的拳术,似乎也是由此而来,似乎犹在五禽戏之上。”“吴叔叔……”这时候,吕蓝从外面跑进来,看吴普那副凄惨模样,顿时大怒。“刘胖子,你敢伤我吴叔叔,我与你拼了!”说着,这小丫头又要冲上来找刘闯麻烦。“吕小姐,休要莽撞,刘公子并无恶意……”吕蓝眼泪汪汪跑到吴普身边,扶着吴普,瞪着刘闯。吴普则一躬身,“刘公子,这件事真的和吕小姐无关,还请公子能大人有大量,放吕小姐离开。吴某愿留下来,任凭公子处置。”刘闯看了看吴普,又看了一眼吕蓝。“我会放她走,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吧,只要吕小姐老老实实,我便不会为难她。但是如果你们想要生事,休怪我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放走吕蓝,绝无可能。其实吴普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要再努力一下。见刘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吴普也只能暗自苦笑。他点点头,沉声道:“刘公子,吴某可以保证,吕小姐绝不会给你添麻烦。”“吴叔叔……”“蓝小姐,刘公子说的不错,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咱们现在既然身为阶下囚,便只能如此。不过我相信,刘公子乃信人,绝不会食言而肥,对不对?”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刘闯刚才说,不会伤害吕蓝的那番话而出。刘闯点点头,朝吕蓝看去。哪知道吕蓝正恶狠狠看着他,眼见他看过来,立刻哼了一声,露出不屑之色,把头一扭。“我才不怕,反正我阿爹一定会救我走。”刘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也不想和吕蓝在这里继续斗气。“既然如此,请吕小姐和吴先生动身吧。”“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吕蓝嘴巴上强硬,说是一点都不害怕。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恐慌之色。小丫头就是个小丫头……声厉色荏耳!刘闯心里嘀咕了一句,微微一笑,“到时候吕小姐自然知道。”“不说就不说,神神秘秘……怪不得小娘说,胖子没有好人。”吕蓝的小娘有两个,一个是貂蝉,另一个便是曹氏。不过,曹氏下嫁吕布时间不长,估计这小丫头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更不可能叫她小娘。那么,吕蓝口中的小娘,便只有一个,貂蝉……刘闯突然觉得,他有一种躺着中枪的感受。貂蝉口中的胖子是谁?其实不难猜出,一定就是那董卓!不经意间,自己竟然变成了和董卓那死胖子同一层次的人物,刘闯非但不怒,反而有些荣幸。别人怎么评价,与他无关。那董卓,好歹也是一代枭雄……他看了一眼吕蓝,转身大步往帐外走去,“吕小姐,我再警告你一次,这里可不是下邳王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