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黎茂有些动心,也有些犹豫,湘楚岳州离宋国已经很近了,而自己对唐国却是一无所知,如果能随许家先行抵达岳州,再辗转去宋国,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是他们一家三口皆是普通人,而敦煌府到岳州几乎穿越了大半个唐国,路上恐怕也要走上数年,会不会耽误自己的时间,影响自己的大事呢?最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取得唐国户籍,没有户籍、没有路引,自己根本无法在唐国内随意跨州越县,等户籍办理下来,不知能否赶上许家出发的时间。许九看出黎茂有些犹豫,忍不住问:“黎壮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听听,老汉我在敦煌府黑白两道也算小有薄面,如果有帮的上忙的地方,老汉自然是义不容辞!”黎茂说:“不瞒老丈,在下确有去南方见识一番的想法,如果能和老丈一家结伴而行,自然是一件幸事。但是我之前是流民身份,此次专程来敦煌府献西域马贼首级一百枚,就是为了换取唐国户籍和路引,有了正式的户籍和路引,我才能随老丈一家出去历练一番。但户籍和路引究竟什么时候能办下来,我心里没底,怕耽误了老丈归乡的时间。”许九皱皱眉说:“原来如此,办理户籍和路引的速度完全看州府衙门的效率,不知黎壮士在敦煌府内找好保人没有?”黎茂奇怪地问:“保人?那是做什么用的?”许九也吃惊地回答:“按照大唐官方的规定,献马贼首级一百枚的流民,确实可以换得唐国户籍!但是没人告诉黎壮士吗?它还有个前提,必须要有所在州府的三户良善人家为你作保,你才能最终取得户籍。”黎茂一愣,愤然起身道:“难道那个黄千总是骗我的?此人说话只说一半,分明是要坑我,真是该杀。”许九急忙说:“黎壮士不要着急,黄千总此人,小老儿认识,虽然能力差些,人也有些油滑,但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他应该不敢坑杀壮士。也许是黄千总忘了给你说这件事情,如果壮士愿意随小老儿一家一起去岳州,就由小老儿出面帮你联系三户良善人家为你作保,让你取得大唐户籍,你看可否?”黎茂急忙躬身抱拳说:“真是多谢老丈关心,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请容在下和老丈都先思考一晚,明天到达敦煌府之前,我一定给老丈一个答复。”许九也急忙起身回礼说:“黎壮士此话甚是有理,时辰已经不早了,小老儿就先行告退了,希望明天能听到壮士的好消息。”双方又客套了几句,黎茂亲自把许九送到了他的马车前,才转身返回自己的帐篷。许家的家传伤药药效好像还不错,黎茂睡下前把药膏涂抹在自己的脸上,立刻觉得一股清凉从患处传来,一股药力渗透入皮肤、直达肌肉,开始修复他受损严重的脸部皮肤,让黎茂感觉舒服了很多。黎茂脸上的烧伤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流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脸部就已经严重烧伤,一直没有愈合。但是流民中又没有专门的医师,卫生条件也差,黎茂脸上的烧伤就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所以一直都没有好,最近甚至有恶化的迹象。这样的伤痛一直在折磨着他,总是让他无法好好休息,今天药膏涂上后,竟然竟然发挥了奇效,很快黎茂脸上的灼烧感就大大降低了。许九上了马车之后,立刻把马车门关上,并放下前档上的木板,把车厢门牢牢闩住。然后他钻到许夫人的身边躺下,许爱则躺在许夫人的另一侧,看来白天应该很累,此时已经睡着了。许夫人感觉到许九躺了下来,忍不住问:“老爷,怎么样?那个黎茂同意送我们回岳州了吗?”“嘘~~!”许九示意夫人声音小一点,然后侧过身小声对夫人说:“虽然他还没有答应,说要考虑一下,但是我看至少有九成希望会答应下来。”许夫人也小声说:“那他有没有提什么条件?”许九轻叹一声说:“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一名游侠,而是一个流民!这是我们之前始料未及的,但我的话已出口不好再收回。”许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说:“难道他要价很离谱?”许九说:“那倒没有,他根本没提报酬的事情,只是希望我们能帮他弄到唐国的户籍,这样他才能陪我们去岳州,否则,像他这样没有身份的人,恐怕还没踏出敦煌府地界,就被官府中人抓去了。”许夫人有些发愁地问:“咱们唐国的户籍很难弄到吗?”“难倒不是很难,按照大唐律规定:流民献西域马贼首级百枚者,可自动获得唐国户籍,不过还需要三户良善人家做保。”“老爷,在敦煌府里找几个做保的人家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事。我刚才过去看了,这个黎茂虽然相貌丑陋,但是说话谦和有礼,做事沉稳厚道,应该不是个坏人,老爷何不帮他一把。”“唉,夫人你不知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来历不明,又武功高强,是好人则罢了;如果是坏人,此去岳州路程遥远,他如果动起坏心眼了,我们三人手无缚鸡之力,该如何应付?”“哎,老爷你说的有理,这些事情我们妇道人家本来也不懂,究竟如何决断,还是您自己拿主意吧。”“嗯,睡吧,明天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到敦煌府了,到时候看他如何作答吧。”夫妻二人互道晚安,不久后许夫人平缓的呼吸声就传来了,看来今天晕厥了一次,夫人真的是累了。而许九却是心事重重、无法入眠,马车内空间又小,不能让他辗转反侧,只好盯着漆黑的车厢顶发呆。他脑地里盘算着如何把敦煌府的商会、地产、房产、店铺和其他值钱的东西换成什么好携带的财物才好,毕竟回乡之路路途遥远,就算要带细软也得是那种方便携带出行的才行。如果那个黎茂真的答应护送他们去岳州,那就不得不防他途中有变,看来请一个护卫显然不行,不知道还能不能请来其他的好护卫。其实敦煌府的私人护卫并不少,价格许九也能承担,但是没有护卫愿意背井离乡,远赴岳州那么远的地方。……许九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着,直到丑时才迷迷糊糊睡去。黎茂非常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从苏醒以来,他跟那群流民几乎没有过过什么安生日子,在逃命、奔袭、追杀和狂欢中渡过了大部分时间。昨天晚上天公也作美,没有刮起荒原上常见的大风,黎茂早晨卯时起床时,帐篷前的篝火竟然还没有熄灭。黎茂就着篝火又烤了些饼子和干肉当作早饭,很快就吃完了。然后,黎茂抽出腰间的长刀,面对东方不断的挥刀、劈砍、格挡,一刀快似一刀,很快,呜呜的风声就随着长刀的挥舞在他身边响起。这是他苏醒后养成的晨练习惯,黎茂不知道自己以前会什么功夫,但能确定绝对不是刀法,可在这个大漠中,长刀无疑是最犀利、最适合战斗的武器。因为失去了真元之力,无法施展法术,只能修习武技来御敌,黎茂果断地放弃了他熟悉的竹杖类武器,选择威力更大的长刀。经过简短的热身之后,黎茂觉得自己开始浑身发热,又抽出了另外一把长刀,左右手各持一柄,快速的挥舞起来。这种长刀刀身狭长弯曲,刃口极为锋利,可割、可削、可刺、可格挡,双刀施展时还可锁拿对方兵刃,十分适合沙漠战斗。这两把刀和一本刀谱,都是黎茂醒来后格杀的第一个马贼,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人是昭武九姓出身的一名著名的独行大盗,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死在一个无名流民的手上。黎茂也凭着这一战获得了那群流民的拥戴,当上了首领。从那以后,黎茂对强大的武力更加渴望,通过不懈的努力,他的武技每天都在增长之中。黎茂很轻松地就把双刀挥舞的像个银球,片叶不沾、泼水不进,起先呜呜的挥刀声,之后竟然变成了隆隆地闷雷之声。许家的护卫首领起得最早,他刚一出帐篷就看到了黎茂舞刀,多看了两眼,竟然愣在了当场。虽然他自身武功不算很高,但是跑了近二十年江湖,谁是高手,谁是花架子,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这个黎茂的刀法不但娴熟,而且刀意的境界很高,只看他的刀法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没有太多的招式变化,只是按照力道、轨迹和惯性挥舞出的双刀,竟然能把方圆数丈全部笼罩在刀锋之下,就凭这一招就比自己高明很多倍。以他估计,别说瓜州府和敦煌府,就是甘州道、肃州道也找不出几位这样厉害的用刀高手。他不觉看得如痴如醉,竟然忘了把那些贪睡的小子们叫起来!他只希望自己多看几眼黎茂舞刀,好从中悟出一些用刀的法门,好让自己停滞多年的刀法也有所提升。这时,许老爷也起来了,他打开车厢门,下了马车,立刻也被黎茂舞刀的气势所吸引。许九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他看护卫首领在那里看得发呆,急忙走过去,站在护卫首领旁边问:“郭师傅,这个黎茂武功如何?”郭师傅此时双目已经应接不暇,没有侧头直接回答:“高手,绝对的高手!是郭某平生仅见的用刀好手!。”许九眼前一亮问:“那比郭师傅如何?”“哈,你在开玩笑吗?萤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你拿我和黎师傅比较,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他就凭这套刀法在整个唐国武林上也能排进前一千名。”郭师傅说完,侧头一看才发现是许老爷,急忙道歉说:“老爷,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那些不争气的小子,没想到是您在旁边,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包涵。”许九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对武功不太了解,只是随口问问,不知道这个黎师傅人品如何,能不能把他招揽过来?”郭师傅面色一正说:“老爷,黎师傅的刀法堂堂正正、气势磅礴,俨然是大师风范,能使出这样刀法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如果你能趁他落魄之时帮他一把,像他这样的高手,将来肯定能给您带来更多的回报。”许九点点头说:“好好好,郭师傅说的话我记下了。”说完,他更加专注地看黎茂练习刀法,虽然他完全看不懂,但看了一小会儿后,他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