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雨转为暴雨,风雨成了天地间的主宰,闪电连连,惊雷震荡,压抑了许久的天地愤怒地喧嚣,万物都是它发泄的目标,楼宇震颤,树木弯腰,纷飞的枝叶随着风雨一起撞击到窗棂上,如鬼手叩击,抓心挠肺,催人欲狂。帝宫中的一个房间内,所有的人都站立在一张床前,脸上挂满了愤怒与悲伤,更有绝望的妇人下意识地撕裂了床幔,声音尖锐刺耳,与外面的风雨声一起汇聚成了疯狂的交响曲。只有一个人矗立在窗前,对着窗棂,感受着外面的风雨雷电。淡金色的芒光在他眼中闪闪烁烁。“杀了他!杀了他!”床前的妇人突然转身,不再看床上那张死灰色的脸,“那个孽畜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外甥,而你却无动于衷,你是帝啊!”窗前的身影微微一震,声音中的愤怒和绝望让他心悸。对那个死去的外甥,他没有多大的感觉,而对这个妇人,他却不能无动于衷,这是她心中的禁制,她痛他则也痛。“他死是一定的,杀死帝的外甥当然得死,死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的全族。”木真转过身,神情坚定,一股鄙睨天下的威势不自觉地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去啊!”木芙蓉此刻处在一个半疯狂的状态,“你还等什么?”完全是大姐教训小弟的口气。“都是些没用的男人,杀死一个野鬼也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南宫凌峰和南宫燕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木真却没有计较木芙蓉的教训与谩骂,“总得让我把一些事情搞清楚吧?”“什么不清楚?又是那根破棍子吗?”木真叹了一口气,“本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惹出麻烦的偏偏是你们。为何让小藜来参赛?”最后一句,木真的口气中有了一丝质问的成分。在普通人眼中,再隆重再宏大的一场盛事,在帝王的心中也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作为皇族中的一员,别人不懂,你们还不懂吗?竟然让唯一的儿子来趟这道浑水,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己给自己填堵吗?“当时你也在场的。”木芙蓉此刻已不可理喻。木真没有再辩驳。这正是他心中郁闷之所在。作为一个年轻的帝,一位撼世的高手,他自负惯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悲剧结果。“紫木棍的重要程度我就不必多说了,给我几天的时间,弄清楚一些事情后,我把他缚在大姐的面前,由你亲自处置。”木真道。这间屋内没有外人,他说话很直接,不再对觊觎紫木棍的心事进行遮掩。木真态度明确,木芙蓉心有不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男人和女儿还在身边,帝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心中带着许久没有波动的情怀,木真走在通往前面大殿的回廊上,这段回廊没有封闭,外面的风雨肆无忌惮地侵袭进来,前方打着灯笼的两位宫女身影摇摇摆摆,两点灯火似有随着风雨而去的趋势。木真的脚步既轻灵又沉稳,身形不受任何阻碍地前行。湿润的空气,狂暴的氛围,波动的情怀中滋生出一丝淡淡的亢奋,这种感觉久违了。他下意识地向前飘去,两位欲乘风飞去的宫女就到了他的手中,再然后,一个纵跳之下,他们就落在了大殿的后门口。放下两位宫女守在门口,木真走进了大殿。万立、洪源、严实都等在这里。木真坐到宽大的龙塌上,目光扫向三人。“按照帝的指令,九位宫女一位玉仕已经进宫,玉仕颜蓉直接住进了别苑,其余的人暂时安排在一起,等待培训。”万立第一个上前汇报,“今年的武魁也进宫了,安排给了洪源长老。”洪源上前一步道:“暂时安排在帝宫前门护卫分队中。”木真没有说话,看向严实。严实急忙施礼,道:“西山堡的那个瘫子已经出城了,方向是西北,我们的人跟了上去。”“若是他回西山堡就不要动他,一旦转向西晋国边境,立刻拿下。”木真道。“是。到时我们需要护卫队的人支援一下,那瘫子实力不弱。”严实看向洪源。洪源立刻道:“我派几名长老给你调遣。”木真点点头,“洪长老,朕明天与那个白凰见一面,今夜你要布置好暗中的防护力量,不能出任何意外。今天他临场突破,修为怕是已到了铜念境上境,不容轻视。”几个人的神情同时变色。一个刚至十八的后生,实力已与堡主和他们这些长老相差无几,不能不令人心惊。“是,我一定安排好。”洪源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凝重。“下去吧。”木真摆手。待他们离去,木真问万立道:“九位新进宫的宫女中,有一位来自西山堡的女孩,叫琴音的,对吗?”“是的。”万立回道。“再新开一个别苑,把她安排进去,待遇与玉仕一样。”万立一怔,立刻点头道:“臣这就去安排。”“各堡和各洞的人还都没有离去,明天把赏赐给他们发下去吧,以后各洞也要纳入帝国的管制之中,适当发放一些公使费。毕竟这次都为帝国输送了人才。”木真道。万立领命去了。大殿内空荡起来,烛火噼啪的燃烧之声格外清晰,木真的心情却无法平静。在龙榻上静坐了一会儿,他伸手拿起案桌上的一本巨大厚重的兽皮封面的古书。这本书是类似于东门来泰那本《万踪释解》的合订本,内容更全,涉猎极广,已成了木真摆放在案头的工具书。随着与白凰的接近,他从白凰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神秘气息。白凰今天的临场突破,让木真对他之前的感兴趣转变为重视,甚至心内产生出了一丝丝的不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自从他修炼一来,特别是在掌握了那种秘术之后,高高在上,鄙睨天下的自我感觉就一直陪伴在他的修炼之路上。首先,他本就是个天才,皇家独有的占尽天下修炼资源的优势,使他在开始起步之时,就领先于天下众多的修炼者。成年后,在秘术的基础上,他自信,以他尚且年轻的身份,他的修为已经遥遥领先于天下,就像他的帝位一样,站在了帝国的最巅峰。可是,现在,一个叫白凰的年轻人横空出世,仅以两年多的时间就飞速达到了无数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照此发展,结果可想而知。隐隐地,木真感知到,这并不只是一个紫木棍可以解释清楚的,与其自身一定有关系。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之前大家都认为这是传说。书页轻轻翻动,在某一页上,木真停止了手指的翻动,淡金色的眸光盯紧了纸面。一个词语解释,不过半页纸的延伸,木真却盯视了许久。是这个吗?紫玉神体!应该是它了,只有它才能与紫木棍相融相生。之前发生的一切也都可以解释了。木真的神情从揭开谜底的喜悦倏忽转为失落,继而布满寒意:那朕明天可以送你离开了,朕的外甥还没有入殓,希望你能追上他飘飞的魂魄,做伴去吧。木真的手指轻击桌面,眸光再次下移,盯住了书页。在“紫玉神体”的下面,紧跟着的另一个词语解释,水晶玉体,引起了木真的兴趣。若是判定白凰就是紫玉神体,那么传说中的事情就在当世成为事实,无独有偶,水晶玉体是不是也该出现了?木真的手指在案桌上点击出了马蹄纷飞的快节奏,刚刚充满寒意的脸上有了一丝愉悦。带着两位宫女离开大殿时,外面的风力减弱了,大雨还在继续。木真今天的心怀始终处在波动之中,一种无法解释,无法分解的情绪一直控制着他,他的脚步在走廊中留下了比平日略显急促的回声。两位宫女推开了两扇厚重的木门,木真走进了颜蓉所在的别苑。此时已是深夜。……远在西晋国与紫山帝国的边境上,白松鹤站在边境线的一处坡地上向东眺望。按照之前的情报,今天是紫山帝国组织的比武大赛的最后一天,不知为何,他的心一整天都处在麻乱之中。随着太阳的落山,心中的不安急剧上升,他只好走出了可善的统帅大帐,在边境线上徘徊游荡。“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从一个白丁走到铜念境境界,这小子不是奇才,不是天才,只能是妖孽。”白松鹤的思绪一刻也离不开他那没见面的孙子。突然,他莞尔的脸上肃然起来,一个最可能的解释出现在他的心头,那就是这小子的体质异于常人。若是与紫木棍联系起来看……传说中的紫玉神体吗?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何以这小子能与紫木棍和平相处的怪异!涉猎极广的白松鹤似乎找到了答案,心跳却在一瞬间加速起来:若是木真也解开了这个谜团……他一定会解开的……危险!白松鹤腾空而起,飞向可善的统帅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