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想用自己许诺的人情换点儿什么实际的东西,金币?还是装备?”她满含恶意的想,对于这些以贪婪闻名的人类,她很是没有什么好感,哪怕他们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你改变主意了?”她嘲讽的问道,声音像寒冰一般刺骨。“不,我只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那个人类猎人沉声说道。他的表情真挚而诚恳,一点都不像女妖之王曾经见过的那些人类那样,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子粗鲁与贪婪。这个年轻的人类身上洋溢着热情与活力,就像火炬一般熊熊燃烧着,温暖着周围的一切。希尔瓦娜斯打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嫉妒,这热情与活力她也曾经拥有过,但现在却永远失去,再也找不回来了。仿佛突然之间,女妖之王对这个人类充满了敌意——远超过嫉妒所能导致的程度,而是宛如生死之仇一般。这敌意来的如此的莫名其妙,即使是希尔瓦娜斯本人都感到了诧异,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不把弓弦绞向这个人类的脖颈。迪亚戈近乎本能的感觉到了女妖之王几乎要透体而出的敌意,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注视着女王血红的双眸。他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在之前激烈的战斗中,他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但是现在,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笼罩着女妖之王的那浓郁的邪恶气息。那气息并非来源于希尔瓦娜斯体内纯粹的死亡之力,而是更加污秽,更加混乱,饥渴,残暴,宛如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邪能!迪亚戈立刻就分辨出了这是什么,很显然,这是恶魔们的拿手好戏。他身后的关海法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野兽的本能使得它微微伏低了身体,警惕的盯着希尔瓦娜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随时等待着发起扑击。看到黄豹的反应,迪亚戈更加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误。“恕我冒犯,陛下!”迪亚戈弯腰行礼道。在女王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从腰间摘下圣契,准确的翻到记录有“感知邪恶”法术的那一页。迪亚戈不是那些正统的圣骑士,他的很多圣光法术都必须借助圣契来施放,这个法术就是其中之一。“圣光之下,一切邪恶无所遁形!”迪亚戈一手捧书,另一只手轻点书页,低声喝道。一团柔和的圣光从书页之上缓缓升起,然后倏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盈满了整座大厅。“你在干什么?人类!”几乎是下意识的,黑暗女士把双手挡在面前,以遮挡这光芒,即使这光芒之力并不强烈,甚至不足以对她的亡灵之躯造成伤害。“感知邪恶,陛下!我感知到这座大厅里隐藏着邪恶!”迪亚戈警惕的环视大厅,寻找着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笑话!如果这座大厅内有邪恶存在,那不是别人,正是我!”希尔瓦娜斯几乎要出离愤怒了。虽然这圣光并不足以伤害到她,但却令人心烦意乱,那是不死生物发自骨子里的对光明的厌恶。女妖之王感觉自己被深深的冒犯了,她知道自己在人类眼里是多么的邪恶,但是如此当面打脸,是任何一位王者都不能允许的。她举起了手中的弓,但是,就在引弦射击之前,她注意到了人类那惊骇的眼神。顺着人类的目光,希尔瓦娜斯诧异地扭头向身后看去,然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就在她身后几尺远的地方,正漂浮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魔徽记。那刚被圣光照射出来的隐形徽记由一团灰绿色的雾霭组成,看上去就像一颗额生双角、眼放绿光的恶魔头颅。此时此刻,一缕缕烟雾正宛如章鱼的触手一般从徽记上延伸出来,缠在希尔瓦娜斯的后背、双肩甚至脑后!“瓦里玛萨斯!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希尔瓦娜斯愤怒的喊道,她挥舞着手中的战弓,向着身后挥去,试图扫断那令人恶心的触手。然而如同从虚无中划过一般,这把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黑弓没有对那些触手造成任何伤害,它们只是飘荡了几下,就再度稳定了下来,依然牢牢的纠缠在希尔瓦娜斯背后。“该死!”希尔瓦娜斯咒骂道,她又努力尝试了几次,但根本无济于事,那颗恶魔徽记在她身后飘舞着,嘲讽般的注视着她徒劳无功的挣扎。事实上,这个恶魔法术的恐怖之处在于:愤怒、痛苦、悲伤……,希尔瓦娜斯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被它汲取,使其越发滋生壮大,反过来变本加厉的腐蚀她的心智,扭曲她的灵魂,直到她彻底地堕入黑暗深渊。“或许我能帮到您,陛下!”在她身前,人类猎人说道。早在徽记现形的时候,他就制止了大猫的轻举妄动,现在,他的圣契已经翻到了另一页,那张羊皮纸上记录着另一个圣光法术,比感知邪恶更加强大,但是它对于亡灵也并非无害。“该死的,那就赶紧去做!”女妖之王暴躁的喊道。她不知道这个诡异的恶魔法术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比谁都清楚,恐惧魔王们的伎俩是多么的令人不寒而栗。与其他恶魔相比,纳斯雷兹姆恶魔更擅长控制敌人的思想,腐蚀他们的灵魂,把他们变成自己的爪牙。据说最著名的燃烧军团创始者——青铜泰坦萨格拉斯就是在恐惧魔王们的影响下堕落的。但早在从巫妖王的控制下挣脱出来时,希尔瓦娜斯就曾经发誓,再也不要变成别人的傀儡了,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如您所愿,陛下!”迪亚戈回答道,他用手点在羊皮纸页上,激活了记录在上面的圣光法术,“以圣光之名,驱除邪恶!”下一刻,早已满溢的圣光能量喷薄而出,冲向寄生在希尔瓦娜斯背后的那团污秽邪能。仿佛迸发的炽烈岩浆冲入了大海,构成恶魔徽记的烟雾突然沸腾起来。在那烟雾中,圣光与邪能宛如在绞杀一般剧烈翻滚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它们不死不休的互相消耗着彼此的力量,直至一方最终湮灭。但圣光之力显然要比无根之水的邪能更加强大,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当法术对冲形成的光芒和烟雾消逝之后,那颗恶魔之颅彻底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燃烧发出的刺鼻臭味。毫无疑问,亡灵是邪恶的,这个圣光法术同样对女妖之王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即使她并非这个法术的主要目标。就在光芒照射到希尔瓦娜斯身上的一刹那,剧烈的疼痛立刻传遍了她的全身,每一寸关节好像都被钉进了炽红的铁钉。她全身僵直,然而肌肉却在疯狂的抽搐,痉挛,仿佛要把自己从骨架上撕裂下来。她体内的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在沸腾,早已因为死亡而不再流动的它们在那一刻好像又重新恢复了活力,激烈的泵动、跳跃着,希尔瓦娜斯敢打赌,哪怕在血管上划出一道最细微的伤口,全身的血液都会从那道口子里喷射出去。但自始至终,希尔瓦娜斯都没有动一下子,女妖之王的尊严也不允许她像蛆虫一般倒在地上哀嚎,翻滚,她甚至还压抑着体内的死亡之力不外溢出来,以免额外消耗这个圣光法术的力量。她就像一座冰山一样矗立在那里,高傲、冰冷,但却坚硬、无情。时间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痛苦煎熬中显得格外漫长,即使是希尔瓦娜斯自己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仿佛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最后,就在恍惚之中,女妖之王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哀嚎,然后,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刺眼光芒倏地熄灭了。所有的痛苦在眨眼间消散了,就像它们来的时候那么突然。希尔瓦娜斯长长的吁了口气,把攥紧的右手缓缓的松开,然后又攥紧。她感到自己又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虽然还有些僵硬和麻木。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令人恶心的徽记已经消散了。仿佛一块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开,又好像笼罩在头顶的阴霾被风吹散,她打心底的觉得分外轻松,虽然她依然渴望着对巫妖王的复仇,依然对臣民的背叛感到愤怒与悲伤,但至少,她现在能很清楚的分辨出那一部分是自己的真实感情,那一部分是因为恶魔的腐蚀法术影响而滋生的了。“我又欠你一次,迪亚戈?阿斯纳尔,我的人类朋友!”她声音嘶哑地再一次感谢道。这一次,她不再傲慢,对于真心帮助自己的朋友,高等精灵从不吝啬付出自己的忠诚与友谊。“非常荣幸为您效劳,陛下!”迪亚戈回应道,实际上,更令他高兴的是:理智与人性显然已经重新回到了女妖之王的眼中。她的双眼依旧血红,但现在其中燃烧的却已经不再是疯狂之火。他停顿了一下,再一次确认女王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口告退的时候,希尔瓦娜斯开口说话了。“请原谅我的冒昧,迪亚戈,但我真诚的恳求您,和您的朋友,能再帮我一次。”女王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在从阿尔萨斯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之后,她就再未祈求过任何人。但是现在,她必须为自己最忠诚的卫士们做些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面子什么的,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迪亚戈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是这样的,在此次叛乱之前,我最忠诚的女妖们被派出去清理盘踞在索利丹农场的亡灵游荡者,但是现在看来,这明显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和我的忠实部下们分开,各个击破。”女妖之王解释说。迪亚戈知道她所说的“清理”是什么意思——在巫妖王被重创,失去了对天灾军团的控制后,军团中觉醒了自主意识的亡灵在希尔瓦娜斯的带领下组成了被遗忘者,其它没有觉醒的则漫无目的的在野外游荡着。这些行尸走肉依靠着自己的嗜血本能猎食它们所能见到的任何活物,无论是联盟还是部落。为了壮大被遗忘者的势力,希尔瓦娜斯经常派遣亡灵女妖们去各地,以通灵术激活它们的自我意识,把它们纳入麾下。迪亚戈点了点头,示意女王继续说下去。“我能感应到,她们都还活着,依然在为我战斗,但却处在危险中,”希尔瓦娜斯有些焦急的说道,她是在刚才在被驱邪术伤害的痛苦中才感应到与女妖们的联系的,很显然,她体内的死亡之力在痛苦与折磨中变得更加强大,“我必须去救她们回来。”“可是陛下,我们满打满算才只有五个人,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迪亚戈有些为难的沉吟道。他们几个加上今天救出去的矮人,如果说出去冒险的话倒是足够,但他绝不认为他们可以左右一次战役的胜利,甚至直接打败一支军队,要知道,野外可没有王座大厅这样可以完美发挥女妖之王的哀嚎威力的地形。黑暗女士也沉默了。她知道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但她绝对不会放弃那些女妖的。“即使只有我一个,我也要去救她们出来。”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或许我们应该先去索利丹农场看一下情况。”迪亚戈想了想,再次说道。作为斥候,他们几个人还是可以胜任的,如果情况允许,他们或许还可以做的更多。女妖之王点了点头,眼下似乎也只能这么办了。或许情况也没有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到时候,那些叛乱者也未必真的敢把手中的武器刺向他们的女王。“希望如此。”她在心底祈祷道,但她也知道,这更像是在自欺欺人。就在这时,王座大厅通往外面的甬道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们两个蓦然回首,往出口处看去。那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被遗忘者平民,但现在已经武装了起来。他头上顶着一只大木碗,一手拎着一把菜刀,另一只手里则提着一面黑色的盾牌,迪亚戈猜测那原本是一口锅子来着。他的胸前用绳子捆着一张案板,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碎肉和菜叶子。“诺曼?”迪亚戈有些犹疑的问道,他认出了这个老家伙似乎就是他住宿的那家旅店的老板。“女王陛下,老诺曼为您效劳!”就在两个人诧异地目光里,这个旅店老板张开烂了一半的嘴巴,恭敬的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