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几个人睡得都不安稳。天还未亮,梅亦皊就起了身。早些出发,是王普林昨晚的提议,他的意思是趁着天未亮,路上人少,先去乌兰。墨璐听到梅亦皊起床的声音也起了床,王普林和罗安一夜几乎未曾合眼,自然也醒得很早。套车、草草吃过早饭,天刚蒙蒙亮起时,梅亦皊一行人就已经踏上了去乌兰的土路。清晨,去往乌兰的土路上没有一个人影,路边的林里传出阵阵鸟鸣之声。梅亦皊坐着的马车嗒嗒的跑在土路上,扬起路上的阵阵灰尘。梅亦皊坐在板车尾部,她换了件土布蓝花绕绂衫,头上戴着一顶用竹篾编的大草帽,极似普通镇子上的女人。墨璐坐在梅亦皊身边,穿着和梅亦皊一样的衣服,也戴了顶草帽,她正探身为梅亦皊擦着汗。罗安坐在前面赶着马车,王普林坐在墨璐的身后,拿着手上草草画的图,仔细看着。他叫了罗安一声,“如果快的话,我们下午就能到乌兰了。”罗安听了王普林的话,挥起马鞭,喝了声“驾”。马儿扬起四蹄,向前奔去。跑到中午时,前面的路被阻断了。罗安跳下马来,扯着缰绳忍不住骂了一句。梅亦皊转头看去,见前面的路上出现一个大坑,梅亦皊不解的问道,“前面是怎么了?”罗安搓着手上的缰绳,说道:“少奶奶,前面许是被黑炮炸了,路被生生的炸出个大坑来,马车过不去了。”梅亦皊有些慌了,“那怎么办?”王普林看过面前的路,咬了咬牙,“少奶奶,如果要走,我们只能弃了马车,要走上很久。昨晚上茶棚的大爷说还有条小路,只是不常走人。少奶奶,我们听您的,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梅亦皊从前是温软xing子,凡事除了听兄嫂的,自己拿主意时倒少。这一路来,三个人惯常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倒让她不似从前一般柔弱了。她望过有些着慌的墨璐,两个不常走远路的女人如果要走前面的路,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绕道走罢,总会绕过这条路去。”“好嘞!”罗安调转马头,把马车往回赶,王普林一拍罗安的背,指挥道,“绕过刚才路过的竹林子,往西走十里地,再朝北走就能到了。”罗安点头和王普林跳上马车,吆喝着马儿往回赶去。到了竹林那边,马车绕了过去,果然有条小路,刚好驶得一辆马车。罗安扬起了马鞭,吆喝着马车驶向小路。路两旁一面是不高的土山,一面是生着许多树林的斜坡,小路崎岖不平,并不像人常走的路。罗安皱着眉看了一眼王普林。王普林的腰身挺直了许多,手也慢慢移在腰间。梅亦皊藏在草帽下面的脸,扬了起来,她望着马车驶着的这条小路,和两旁七扭八歪的树林子。再向前看,前路似乎弯弯曲曲,并不能看到尽头。梅亦皊抬了抬草帽,见王普林和罗安的脊背都挺得笔直,二人双目警惕的扫过一片片树丛,似乎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罗安连连吆喝着马,马车也跑得越来越快。他们怕的是什么?梅亦皊虽不知道两个人为何如此紧张,一股难言的紧迫感却也令她咬紧了唇。唯有墨璐不曾感觉到眼前的境况,她把草帽推开,挂在脖颈上,不住的拿着帕子擦着汗,又拉住梅亦皊,“少奶奶,您看什么呢?快坐罢,您喝水……”墨璐的话音还未落,树林里传出一声尖厉的口哨声,接着树林里的哨声响起一片。王普林大叫一声“不好!”,他嗖的一声抽出枪来,单手把行李箱立了起来,挡住了梅亦皊。罗安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的背上,不知是马儿受了惊吓,还是被抽得疼了,它撒起四蹄向前猛奔而去。有人在树林里喊了起来,“有枪,给我抓住他们!”随着这一声喊,从小山上滚下来许多石块来,一时间,马嘶声,人吼声,枪声,响成了一片。跑着的马到底是平常拉货用的,它看到眼前滚下来的石块,竟然吓得再不敢向前走一步了,还倒退了好几步。梅亦皊的脸色死灰一片,身前的王普林把她从马车上推了下来,怒声对罗安吼道:“快带少奶奶走,快走!”罗安提着枪,一面还着击,一面拉住梅亦皊的手臂朝斜坡奔了去。哨声越响越大,梅亦皊顾不得自己被划得生疼的手臂,被罗安带着朝下跑去。罗安一面拼命的跑,一面对梅亦皊喊着,“少奶奶,您快些啊!”没跑出去几步,两个人就被包超的人堵住了去路。罗安抽枪向挡住去路的人射击,来人应声倒下,但是后面的人似乎并没不想放走他们,人越聚越多,罗安已是在腹背受敌。罗安把梅亦皊护在身后,一边向后退去。罗安带着梅亦皊躲在一棵大树后,他见自己已处劣势,第一次对梅亦皊大喊,“少奶奶,您快走,时间拖久了,我怕我护不得您了!快走!”罗安的话刚说完,手上的枪就再没了声息,罗安狠狠的一拍枪,“没子弹了!”梅亦皊的头嗡的一声,她看到前方不远处已经有人大摇大摆的朝他们这边走了来,而罗安这里只能把枪狠狠的抛向一旁。梅亦皊从外褂子里抽出周启远送她的那支手枪来,抬手朝走在最前面的人射击了。这是梅亦皊第一次朝人射击,她的手不住的抖起来。本是以为平安无事的匪徒们被这一枪吓了一跳,虽没打中,却也纷纷躲避。罗安错愕的望着梅亦皊,梅亦皊紧绷着脸,她只恨自己枪法太差。梅亦皊不由得对罗安喝了一声,“看什么,我这里也不能拦得他们,快找出路,我们一起走!”罗安劈手夺过梅亦皊的枪,枪声又了起来,可是,只是短短的几次射击,梅亦皊的枪也没了子弹。对面匪徒再也不敢贸然上前了,围着的人等了好久,才渐渐试探着到了梅亦皊他们十几步的地方。打头的竟然就是当初在谢水江畔,和他们搭话的中年汉子。也就是被王普林惊走的飞贼们。梅亦皊心猛然往下沉去,原来冤家路窄,他们竟然遇到了这伙贼了!汉子张望了半晌,站了出来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这次是真没子弹了!”匪人们纷纷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