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岱峰终于研究完了自己的皮靴,他抬头对周启远说,“司令,要不我去叫佟小姐在汽车里等您罢,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您确定应该回府去休息一下。”周启远抿紧了唇,半晌才朝冯岱峰骂道,“你给我出去!”冯岱峰脸上反而有了笑意,他忙退了下去。医生为周启远包扎好后,叮嘱他要注意伤口,明天再来给他换药。周启远这才站起身来,耳后的疼痛丝丝传来,周启远晃了一下脖子,伤口又是一阵疼。他打开了房门,冯岱峰早候在门外了,“司令,外面的学生都散了去,我已经叫人盯着几个可疑之人。”周启远点了一下头,伤口又疼了一下,他皱起了眉来。冯岱峰一脸紧色的问周启远,“司令,您没事罢,我看您先回司令府罢。学生也散了,您不必提心了,还是快些回去养养伤罢。”周启远也觉得头一阵阵的发沉,他点了头。冯岱峰陪着周启远到了院子里。周启远才走近汽车,就看到坐在汽车里朝他张望的佟均梅了。周启远脚步一顿,她竟然真的在汽车里等自己了。周启远和佟均梅坐在汽车里,佟均梅一直转头在看周启远,“你的伤要注意的,其实我害怕的是有没有后遗症呢。而且,我觉得你再打一针才更保准些。要不,我们去我爸爸的医院罢,我爸爸是个很好的外科医生呢。”周启远觉得佟均梅着实小题大作,他摇着头,“没事,这点小伤倒没什么,你也不必担心了。”佟均梅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些,“你怎么可以说是小伤呢?我爸爸常说,不要忽略了一处小病痛。”周启远闭上了眼睛,“佟小姐,你再这样大惊小怪,我真是要头疼了。”佟均梅这才不再说话,却扁起了嘴。汽车开到了司令府里,佟均梅急急忙忙的先下了车,伸手就要扶周启远。周启远哑然失笑,“佟小姐,我只是个小伤,又没到不能走的地步,你真不必如此。”佟均梅只好跟在周启远的身后,垂着头进了司令府。府里的仆人们一见周启远回了来,又是带了伤,急忙上前来服侍。周启远疲惫的抬抬手,“我只想回房躺躺。”周启远说着,上了楼去。佟均梅并没有上楼,她留在了大厅里,吩咐着墨璐,“热水在哪里?”墨璐早就注意到这个司令带回的女孩了,这个女孩长得和夫人有些相似,但是对司令的那股热心股,可是比自家夫人都要名正言顺呢。墨璐对佟均梅实在没什么好感可言,她总觉得司令府里的女主人永远是夫人。墨璐面无表情的问上了一句,“有什么事?”佟均梅说:“我只想打些热水上去。”墨璐便摆手,“这哪里使得,打水的事是我们的事,一会儿我去打热水给司令端上去。”佟均梅也不强求,提着裙子跑上了楼去。周启远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佟均梅走上前去,周启远张开了眼睛,“我真的没事,你回去罢。”佟均梅在周启远身边坐下来,周启远张开眼睛,向一边挪了挪。佟均梅并不在意,她盯着周启远耳畔的白纱布,“我叫仆人拿些热水来,一会儿你我帮你擦擦脸,你就早些睡罢。”周启远皱紧了眉,“我只是受了些小伤,怎么会连擦脸都不会呢?你快回去罢。”佟均梅也不去理周启远,站起身来,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水来,递到周启远面前,“你先喝些水罢,摸着茶壶的水刚刚好。”周启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也不接佟均梅手上的茶,“佟小姐,请你不要这样照顾我。我很感谢你待我的情意,但是,我是认死理的人,我心里不会再存着别人了。”佟均梅听了周启远的话,缓缓的放下茶杯,双眼炯然的望着周启远,“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我也要告诉给你,我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你今天赶走了我,我明天还会来,直到有一天,你能接受我。”佟均梅说着把茶杯放了下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周启远木然的望着半合的房门。他常常提醒着自己,不要把佟均梅当成梅亦皊的影子。可是,每每佟均梅出现时,他却总是忍不住待她宽容许多。出入司令部,自由来往司令府,就算是他身边的几位将军,周启远也很少让他们到司令府来。可是她,佟均梅,却不然。房门一推开,佟均梅端着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手足无措的墨璐。墨璐想从佟均梅手上接过盆,却被佟均梅避了开,“不用你,你下去罢。”墨璐看了一眼周启远,周启远叹口气,“佟小姐,你回去罢,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佟均梅也不理周启远,把脸放了下来,拧了一条湿手巾,走到周启远身旁,把手巾递到周启远面前,“擦擦罢,别的不会,看着我父母照顾病人,我还是会些的。”周启远望着递到面前的手巾,皱眉站起,也不和佟均梅说话,转身就出了房去。佟均梅递过来的手一直僵在那里,手臂渐渐颤抖起来。墨璐走上前来,极客气的对佟均梅说,“佟小姐,司令这里有我服侍就好,您早些回罢。”要是别的姑娘遇到这般冷遇也许早就哭了,佟均梅一转身,把手巾递给了墨璐,垂着眼走出去了。墨璐到底心下过意不去,把佟均梅送到楼下才转身回来。墨璐到底是跟了周启远很久的仆人,送走了佟均梅,她就去书房里请周启远。墨璐推开书房的门,见周启远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目,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在想事情。墨璐低声的回道,“司令,佟小姐回去了。”周启远听了这话睁开了眼睛,“好,我知道了。”墨璐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门,周启远望向窗外。常听人说,千里相思,不如暖玉在怀。可是,他偏偏就是那个最怀旧的人,喜欢老书,喜欢故人。周启远站起身,走回到他和梅亦皊的房里。随着一声关灯声,周启远把自己锁在黑暗的房里。夜幕就像深不见底的海,周启远宁愿淹没在这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