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这个假消息,便极为逼真,连消息灵通的钮钴禄乐萱与赫舍里丽儿都信以为真了。卫珏抬起头来,远处红墙画瓦之上,浓浓乌云滚滚而来,似一张巨手要把下边一切辗碎。她忽地发觉,她也不过是那张巨手之下的卑微人影而已。有人在暗暗地举持着这里的一切,她心底隐隐知道,那个人是谁。也知道,一不小心,她便会被铰为彘粉。就象今日一样,那些人布置周密,精心算计,便只为了在她脸上划上两道?她的眼眸转向月歌,她正用冷冷的目光扫着她,眼底含着冰冷笑意,象是在告诉她,躲过了一次,却不能躲过第二次了。“珏姐姐,珏姐姐,你还好吧?”卫珏回过头去,赫舍里丽儿担心地望着她,卫珏笑道:“没什么事,正如月歌妹妹说的,跌在草坪上,衣服上沾了些青草汁而已,衣裳都没有破。”她用眼角打量,便见着月歌脸上现出一闪而逝的愤恨,更肯定了心底的判断。赫舍里丽儿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幸而摔到了草坪之上了。”见无事,围聚过来的秀女便各自散了。安佳怡与赫舍里丽儿扶着卫珏走到僻静之处,安佳怡低声问道:“刚刚怎么回事,那月歌明明是有备而来的。”赫舍里丽儿后边才到,不明白前边情形,连连相问,安佳怡又把刚才情形细细述说,听得她满脸担忧,“卫珏姐姐,她真是冲着你来的?”她们两双眼睛全都直直地盯着了她,脸上全是忧急紧张,许多年之前,就没有这般地紧张过卫珏了,所有的拼斗,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争斗,而此时,她却有了两个姐妹,和她共同呼吸,卫珏心底涌起阵阵暖意,道:“倒不必担心,只要稍加防范,她能奈我何?”安佳怡道:“刚刚吓死我了,眼看她那尖尖的指甲就要划到了你的脸上,我要拦阻,可背后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却离你越发地远,幸好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太监,间中拦了一下,把你和她撞开。”赫舍里丽儿稚嫩的小脸凝成冰霜,“这些人太可恶了,居然明目张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恶。”卫珏道:“她们就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这么一出戏!”安佳怡迷惑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卫珏道:“怡姐姐,你来到这里,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安佳怡脸上一红,便又吞吞吐吐起来:“我原想着告诉你们的,一则这消息太过突然,二则你们又不想被选中,所以,我便自己来了……”卫珏心底豁亮,再朝赫舍里丽儿望去,却见她也低垂着头,脸上现出微微的红润,不由心底一惊,心想她不是不愿意被选中的么,为何听到了皇帝要来花园的消息,也跟着巴巴赶来?她仔细打量赫舍里丽儿的神色,却见她与安佳怡神情又不相同,略有些羞涩,又有说不出的怅惘在里边,就连卫珏这般善于观察人心的人,也弄不明白此时此刻,她在想些什么。她们是秀女,想着在皇帝面前多露脸,引得皇帝注目,那是人之常情,可这其中,不应当包括赫舍里丽儿。卫珏想想前几次,赫舍里丽儿的坚决,越发弄不清楚她心底到底怎么想了。“你们不觉得,这园子里还少了一个人么?这一位,可是到了哪里都要凑份热闹的,她既没有来,那么,这个消息又怎么会是真?”卫珏慢慢地道。安佳怡羞涩地笑道:“我事后想想,也觉这消息不可信,可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她们来了。”卫珏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便是那小皇帝惹的祸了吧,既使没有皇帝那位至尊的地位,单凭他俊美的外表,就能惹一大批姑娘追在其身后……当然,得忽略他那冰冷的神情。幸而她想起他,总把他那冰冷的神情和冷宫联想到一处,浑身便如浇了个透心凉一般,全然没有了旖旎幻想。伴君如伴虎,这是自古以来就了然透辙的道理,更何况乍一开始,她就揪了一把虎须下来?卫珏在心底对自己摇了摇头,道:“我来到了这里,却不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单单是出来散散心而已。”安佳怡听了这话,略微释怀,“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珏妹妹改变了主意呢,如改变了主意,那么更好,日后你若顺利当选,咱们便做一辈子的姐妹。”她说着这话,眼波纯净豪无杂质,眼底全是温柔笑意,卫珏对人原本就是事先防犯三分,却也看不出她半丝儿的不情愿,心想,难怪安佳怡与赫舍里丽儿能成为好友,两人对对方都能倾心相交,全无芥蒂,而自己,却不能做到,无论是谁,都要带了三分防犯,七分戒备。略有风吹草动,疑心便起。这便是她卫珏,永远的不能和人倾心。可此时此地,不知道为何,她却愿意相信安佳怡,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是既使是真的,她们也不可能做成姐妹,在这后宫之中,同守一个相公。卫珏避开安佳怡迫切的眼神,道:“先别说这个,今日之事,只怕还只是开始而已,月歌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赫舍里丽儿道:“看来,她已和瓜尔佳氏联成了一线了。”安佳怡点了点头,脸上更为担忧:“珏姐姐,你更要小心一些,她们首当其冲的,便是冲着你来的。”卫珏笑道:“不用担心,她们有她们的攻城计,我么,更有我的守城梯。”说话之间,天色暗了下来,其它三三两两在园子里徘徊的秀女显然也明白了今日听到的,不过是假消息而已,便各自散去了。安佳怡道:“既是这样,咱们也回去吧,眼看着,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免得别人以为我们尚且心存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