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你先回房休息,有话回头再说,”沈娘子扫了她一眼,接着吩咐连翘,“看好小姐,别让她乱跑。”沈娘子的这个安排已经说明了一切,梓蓉再次被关了起来,然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是为了阻她嫁人,而这次……是为了bi她嫁人。梓蓉觉得说不过去,自己现在的身子都不干净,论理是不配为人正妻的,廖家虽然算不得高门大户,却也是有头有脸的,自然容不下不贞的媳妇。这点,自己能想到,娘亲也应该能想到才是。然,这次沈娘子特别小心,引了廖九睿去前头医馆说话,连翘耳力虽好,可到底不是驴耳朵,自然听不到两人说的是什么。梓蓉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廖九睿的影子,一问,才知道他去恒祥客栈投宿了,她心里越发不安稳。之前廖九睿来昆州城都是在沈家住的,从来没住过客栈,如今这般必然是为了避嫌。岭南是荒僻地方,男女大防看得并不重,当地夷人部落更是经常会有定亲男女忍不住在婚前偷食禁果的事情发生,这对讲究礼仪的汉人来说自然是有伤风化,为名声计,那些定亲或是准备定亲的男女们在婚前就会避嫌,免得传出不好的话来。“娘亲到底怎么跟九睿哥哥说的?”“你不是看过信了么?那就是我的意思,”沈娘子这会儿也不瞒了,大大方方的拿了嫁妆出来绣,大红的枕套上绣着对戏水鸳鸯,绣工一般,然一针一线都密实紧致,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这些我都绣的差不多了,你把最后几针收了便是,好歹算个意思。”按着婚俗,嫁妆应该是由新娘绣的,不过很多姑娘的女红并不怎么能入眼,便寻别人帮忙,甚至干脆买现成的,自己再添上几针,意思到也就是了。沈娘子眉眼舒展,唇角含笑,一针一线,俱是慈母柔肠。梓蓉不忍乱了她的好心情,却又不能不乱,她轻声道,“娘亲,你明知道我不愿嫁。”“我知道,”沈娘子没有抬眸,依旧专注于手中针线,“我是怎么想的你也当知道,你若实在不愿意嫁,可以躲,可以跑,可以装病……法子多得很,便是我绑着你上了花轿,你也能半路跑了。”梓蓉还真是这样打算的,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这一步,那样太伤沈、廖两家的脸面了。“娘亲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如此?”她不解道。沈娘子收了线头,从针线箩筐里选了根浅碧丝线重新穿入针孔,“我是bi不得你,可还能为难得了自个儿,你什么时候肯嫁九睿,我什么时候吃饭服药,”她眯眼看着针孔,捏着丝线的手半点儿不抖,仿似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话。那姿态,摆明了不怕梓蓉整幺蛾子!“娘亲,你、你……这是拿自己的身体要挟我?”梓蓉瞪大了水润润的眸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沈娘子捏针的手一顿,少顷,轻轻一声叹息,神色依旧淡淡的,“蓉儿,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九睿是个好孩子,堪为良配,若是你为了照顾娘亲而推掉这难得姻缘,我倒宁肯自己死了,省的拖累你。”“娘亲……”梓蓉咬了咬下唇,眸中迅速的浮起一层雾气,可怜巴巴的委屈道:“咱还欠着吴家六千六百两的银子,借据上都是我按的手印儿,我嫁入廖家,这笔债岂不是也成他家的了么?而且,我和吴公子都已经那样了,九睿哥哥若是知道,便是再喜欢我怕也容不得,不贞不洁外加一大堆债……娘亲,你觉得我嫁过去能得好么?”“这些你不用担心,借据可以改签,至于其它……婚前失贞的多了,只要洞房时动些手脚也就是,此事唯有天地知,丢不了廖家的脸面,再说了,你是因为不愿委身给苏半山为妾才有此遭遇,身有瑕疵而心无瑕疵,总比心有瑕疵而身无瑕疵的好,既然人品无暇,又谈何不厚道?”沈娘子早就想周全了。这样也行!梓蓉瞪大眼,“那、那万一吴公子和万妈妈把事情露出了呢?”沈娘子唇角微勾,“那也得有人相信才成。”万妈妈一个做皮肉生意的,那言语的可信度自不必说,而吴君钰……你要是真睡了人家,人家能不跟你?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可怜梓蓉想了好几个晚上的理由,沈娘子轻轻松松几句话,土崩瓦解!眼下讲道理百搭,耍无赖……沈娘子体弱多病,玩这招儿的条件委实太过得天独厚,梓蓉根本就玩不过!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娘亲这里走不通,那就只能去寻廖九睿了,娘亲可以逼着自己嫁,总不能逼着别人娶。跟沈娘子虚与委蛇一番,梓蓉接着就去了恒祥客栈,此时正是饭点儿,大厅里几乎坐满了人,吃饭的客人们说着一路上的见闻,聊着昆州城最近发生的热闹事儿,颇为喧嚣。廖九睿虽然已经从沈娘子那儿知道了沈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但并不介意从别的渠道多做了解,梓蓉到的时候,他已经关于沈家的各种流言听了个七七八八,眉眼间笼着一层戾气。见他愤然,饭桌上一人道:“吃完饭我们几个一起去知州府扔粪包,你若实在气不过,不如和我们一道,也不贵,一个铜板仨粪包,客栈外头就有卖的。”想往苏半山府上扔粪包的人太多,但包粪是个腌臜活计,大多数人乐意扔不乐意包,有那起子心思活的推着粪车四处兜售,现包现卖,生意好得很。“成,”廖九睿当即就答应下来,不过更让他愤怒的是另外一件事,“沈姑娘这些天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你怎么知道她对吴公子有意思?”“这不明摆着么,吴公子大晚上的陪沈姑娘去青楼给苏半山陪罪,甚至为了帮她周旋,把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宝贝都送给苏半山了,而沈家,从来不轻易占别人便宜,可沈姑娘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吴公子帮忙……要说两人之间没点儿那个意思,打死我都不信。”其他人纷纷附和,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廖九睿眉眼间的戾气越发浓。正憋得难受,忽听得有清越声音在门口响起,“九睿哥哥。”他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身穿暗色宽袍的瘦长条,戴着竹笠,下巴尖尖,红唇嫣然。廖九睿有些意外,忙扔下众人迎了上去,“蓉儿,你怎么来了?”浓黑的眉毛微微拧着,透出明显的不悦。厅中的议论梓蓉听得清楚,知道他为何生气,也不以为意,“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咱们去你房间吧,”大厅太乱,说话不方便。廖九睿自然愿意和心上人单独呆一会儿,而且,他也有些话想问,和同桌的人打了招呼,接着便将人领到他居住的天字号房。梓蓉摘了竹笠,露出清艳娇颜,眉黛如山,眸润如水,雪色香腮染烟霞,嫣然娇唇绽春红。很少有男人能对着这样一张脸发起脾气,廖九睿也不例外,满心的火气立时便散了,“你不是说自己毁容了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虽是质问,然面上却是怜惜宠溺。“骗你的啊,”梓蓉打量着房间,浑不在意道。廖九睿:“……”能别这么直接么?哥哥脸上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