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五官并不丑,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精致。 只是脸上这一大块红得滴血的胎记,将她五官上的优点几乎全部掩埋。 无论白日里还是现在,都让人一见惊心,甚至有点作呕的感觉。 相比她的清秀,慕昭昭真的有些不堪入目了。 是啊,男子怎么可能对这样一张脸一见钟情? 换位思考,若是一个男子生了如此胎记,哪怕他马球打得再好,她也不会考虑吧? 每每见了,心中总会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刚刚郁结的心绪渐渐被慕昭昭这张脸抚平。 舒之柔用帕子轻轻拭了拭泪,柔声道: “对不起昭昭,刚才是我失态,让你看笑话了。” 慕昭昭见她情绪有所好转,终是笑了: “舒姐姐能想通就最好了。” 想起宫飞掣刚才的表现,她又说: “不瞒姐姐,我总觉得宫飞掣不太正常,像是有某种目的,但具体是什么目的,我又说不清,总之姐姐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好,更别因为他而影响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那便得不偿失了。” 慕昭昭始终不信宫飞掣口口声声对她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有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好像不过是在拿她寻开心。 有时候却又感觉,他是抱着某种目的才这样做的。 但她却想不出,宫飞掣能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只希望舒之柔是个明白人,不要再喜欢这种纨绔才好。 舒之柔垂下眼帘,沉吟良久,才苦笑了一下: “他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不喜欢我,找个理由拒绝,让我死心罢了。” 刚才宫飞掣的所作所为,的确能让人如此理解。 慕昭昭想起刚才宫飞掣那欠揍的样子就生气: “如此看来,他不是不知道姐姐的心意,而是故意糟践姐姐的心意,姐姐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这样的男人,姐姐还喜欢他做什么?” 舒之柔摇摇头,满眼无奈: “昭昭,如果爱一个人的心意能随意左右,那便不是爱了。” 她叹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娓娓道来: “其实他从前不是纨绔,更不是个坏男人。 “我很早就认识他了,那时他与戮幽王一同得胜归来,人们的目光大多只注视戮幽王,而他就在戮幽王的身后。 “与戮幽王的冷酷不同,他的目光澄澈清纯,笑得开朗又温柔,就像个孩子。阳光打在他的铠甲上,他好像也在发光。 “那时我便想,若是谁能嫁给这样的男子,那余生一定会每天徜徉在日光里吧?” 慕昭昭想象着那样的情景,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说的,跟我认识的,怎么好像不是同一个宫飞掣?” 舒之柔也不恼,只是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变故发生在他父亲去世那一年。” 她与慕昭昭相携着往外走去,边走边说: “其实他的身世很让人心疼。 “他的母亲是大司空唯一的女儿,与大司空一样,酷爱水利建筑,因为听闻图伦的建筑别具风格,便暗中前往图伦勘察观摩,却因生得极美,而被图伦的王爷掳了去。 “是宫将军的父亲宫白羽将她救了回来,宫白羽对他的母亲一见钟情,回来后不久二人便成婚了。 “婚后二人生活和美,他的母亲也怀上了他,可是数月之后,他的母亲却因为生产时大出血而亡。他的父亲怀里抱着早产的他,悲痛欲绝,发誓要把他好好抚养长大成人。从那日起,他们父子便相依为命了。 “在他十八岁那年,图伦边境来犯,戮幽王带领大军前往镇压,他的父亲做为先锋官也在其中,可是戮幽王得胜归来时,带回来的却是他父亲的尸体。从那时起,他便整日酗酒,流连勾栏,才渐渐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 慕昭昭细细回味着舒之柔的话。 想来宫飞掣从前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郎君。 只是因为接受不了父亲的死,所以失了斗志,便开始堕落。 宫飞掣的身世的确让人同情。 但这世上比他身世还悲惨的大有人在。 若是所有人都似他这般,那这日子也就别过了。 她嘲弄的笑了一下,并不赞同宫飞掣的做法: “即便他的身世让人同情,那也不是他放纵自己、糟践别人感情的借口。” 但在舒之柔的眼里却并非如此。 也许是因为喜欢吧,她对宫飞掣总是有着莫大的宽容: “出生就克死了母亲,与父亲相依为命,后来又失了父亲,他的痛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能懂吧。” 慕昭昭不想再讨论宫飞掣的身世,不留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所以姐姐对马背上得胜归来、笑得阳光灿烂的那个他,才是一见钟情?” 提到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事,舒之柔的脸上浮起一抹娇羞: “也不完全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是因为另一件事。” 她脸上带着笑,仿佛又回到了叫人脸红心跳、又惊心动魄的一天: “那年的寒食节,东宫举办冷宴,婢女倒茶时不小心掉了壶盖,结果把一壶茶水都洒到了我身上,我在房间里正换衣裳时,他却走错了房间,就那么闯了进来。 “当时我被吓坏了,因为走错房间的人不止是他,他的身后还跟着其他男子,若是他们都进来看到我正换衣裳的样子,那我的名声算是毁了。 “谁料他反应机智,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返身出去了,还细心的帮我关好了房门,招呼着其他人往别的地方去了。后来我想跟他道谢,他却笑着说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让我今后也不要再提,我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坏了我的名声。 “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后来看到他因为父亲的死而郁郁寡欢,整日酗酒,就是因为了解他从前的样子,我才没有停止喜欢他,反而更加心疼。” 不得不说,也许从前的宫飞掣还算个正人君子,也是个不错的翩翩郎君。 但那只是从前。 过去的他,慕昭昭不了解。 她只知道现在的他,是个不识好歹,心思诡谲的纨绔。 若他还是从前的他,舒之柔喜欢这样的男子,她会为她高兴。 可是现在,她只想劝她快些远离。 意有所指道: “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姐姐的心意,而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浪子回头……” 言外之意,舒之柔不知还要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 但这种话,她不好说,也不好劝。 感情完全是自己的事,谁也不能代替她做决定,一切还要看她自己。 舒之柔却也是个冰雪聪明的,马上就明白了慕昭昭话中的深意: “我明白妹妹的担心。但是不试一试,我总不会死心的。哪怕他像刚刚那般拒绝我,我也还是忘不了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不知为何,在这种伤感的时刻,慕昭昭忽然就想起了夜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