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绝沉吟了一下,谨慎回道:“程大夫是建章城的名医,小王自然认得。” 燕择友叹气道:“世子可是从程师弟那里获得的登仙散?” “何谓登仙散?” 祝绝脸色一沉,原来燕择友和程文心竟然是师兄弟,若崔瑾不是着意欺骗祝绝,他本该唤燕择友一声师伯公。 但如今,虽然就目前看来,程文心对崔瑾的所作所为未必知情,但他教出这样一个学生,让祝绝对程家相关人等都深怀敌意。 见祝绝迟迟不答,似有疑虑,燕择友并未追问,道:“登仙散虽然初服之时飘飘欲仙,让人烦恼顿消。但时日久了,一旦停药便如百蚁噬身,宁愿剜肉割骨以求解脱。世子奇异的脉象我虽不明就里,但有一点,您确中登仙散之毒久矣。” 祝绝浑身一震,听了燕择友的描述,他已经明白,寿王用来控制他的药就是登仙散。看着眼前人慈眉善目,一副仁心仁术的样子,他莫名觉得讽刺,一时间怒意竟然忍耐不住。 “你们身为医者,竟研制出如此害人之药,还枉谈什么悬壶济世。” 燕择友见祝绝眼中竟隐有泪光,也是吃惊:“登仙散是我师父研制,本用来治疗特殊病患之用,我只道世子服用此药是程师弟为治疗目的,如今看来,难道世子竟不是自愿服药?莫非寿王府中还有人能害到世子?” 祝绝悚然而惊,方觉自己太过激动,几乎自曝其短。 这燕择友何等样人,他还全不清楚呢。 祝绝连忙收拾心情,尽量平静道:“燕御医误会了,的确是小王之前身患病痛才服用的登仙散,不过医治那人是程文心大夫的弟子,他对此药了解不足,导致小王成瘾,所以方才有些情绪失控。” “我就说程师弟应该不会擅用此药。既如此,世子可愿让老夫为您解除药毒?” 祝绝心尖一颤,声音都不自觉发抖。 “这药有解?” “自然。只是过程有些痛苦,偶尔药瘾发作之时需世子用意志抵抗,不知世子可能做到?” 祝绝心下苦笑,他在寿王密室里连扛三天药瘾,若不是霍远绑着看着,早就以头撞墙来缓解,其中滋味他再清楚不过。若燕择友能助他解毒,偶尔发作又有何可惧? “还请燕御医解毒。” “好。” 祝绝抑制住激动的心绪,状似平静看着燕择友开药方。 突然间,门砰地一声从外面撞开,傅仕中带着一群禁卫站在门口。 祝绝还未来得及开口斥责,只见两名禁卫架着一名女子走上前来。 女子披头散发,一身宫女衣裙,其上血迹斑斑,她双脚拖在地上,竟然拖出一条血痕。 “你把刚才的话再和世子说一遍。”傅仕中对女子道。 女子听到“世子”二字,猛地抬起头来,她面颊肿胀发红,显然是被打成这样,嘴角还流着带血的口涎。她的眼睛浑浊不清,但却在看见祝绝的那一刻,发出怨毒之光。 女子猛地一挣,从禁卫手中掉落在地上,她伸出淤血乌黑的指头,那五指以奇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裂,但她指向祝绝的手却坚定不移。 “大人,就是世子,就是他在香炉中下药被奴婢看见,他才要冤枉奴婢灭口。” 女子尖锐的声音震得在场诸人耳朵都有些不适。 祝绝仔细分辨了半晌,才认出这个宫女就是刚才被他指认之人,只不过请燕择友过来的这会儿工夫,禁卫就把人折腾成这个模样,几乎认不出来。 “世子,这女子被禁卫刑讯,开头只喊冤枉,后来她终于想起来世子指认她的原因,之后再多用刑也未改口,您看……”傅仕中似笑非笑道。 祝绝震惊地看着女子疯狂的眼神,那和自己当初承认对韦若君有情时候的眼神应该一模一样吧。那是一种被逼无奈,宁愿舍身也要把对方拉下地狱的,来自底层,那些被牺牲之人的怨恨。 可如今时移世易,他为了维护自己,也不得不继续污蔑。 “傅统领,狗急跳墙之人的话也可以信么?” “我没说谎!”女子闻言疯狂大喊,“大人,我若说谎,宁愿承受酷刑而死!” “世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属下也没想对世子如何,只是希望世子能让在下搜上一搜。”傅仕中笑嘻嘻道。 “搜。”傅仕中根本不容祝绝拒绝,直接一个眼色,祝绝被人架在一边。 祝绝倒也不是怕真搜到他下药的证据,他只是怕傅仕中借题发挥,要是拿走登仙散制成的药丸,那他简直会疯掉。 祝绝是被寿王假借章阿栋的手骗出来的,本身也没什么行李,唯一私有之物就是那瓶药和那张画着玉佩的纸,这两样东西很快被搜了出来。 “这是什么?”傅仕中指着纸上的玉佩问道。 好在纸上并无他言,祝绝状似不经意道:“这是我母亲的玉佩,遗失日久,我画来寄托思念,莫非也要傅统领允许?” 傅仕中虽然不信,但也挑不出毛病。 那瓶药被送到了燕择友手里,他拿着放在鼻子边嗅了一会儿,又倒出一粒,捻开来仔细观察。 祝绝也想假装不在意,可那是他性命攸关之物,实在忍不住频频注目。 傅仕中自然注意到祝绝的眼神,向燕择友道:“这可是毒物?” 燕择友沉吟不语。 祝绝虽得燕择友承诺解毒,但对此人了解不深。万一燕择友是哪方要他命的人,只要得出此药有毒,哪怕不处置他,只要把登仙散拿走,那和逼他入绝路无异。 “这并非毒药,它和世子奇异的脉象有关,是救命之药。”好在,燕择友最终说道。 “救命之药?”傅仕中眼珠转了转,似有打算。 燕择友看了傅仕中一眼,皱眉道:“若世子不能每日服药,只怕命在旦夕。” “还给世子。”傅仕中闻言才熄了拿走的念头,毕竟现在皇帝需要寿王世子活着。 但一番搜查下来,并未发现其他不明事物,傅仕中立马把矛头转向宫女。 “你这贱婢,满口谎言,害我得罪世子,来人,押下去继续用刑,我就不信你嘴多硬。” “大人,我没说谎,是世子自己下毒。李鸿,你不得好死!”女子被禁卫拖下去时,嘴里还在诅咒着寿王世子,仿若从地狱爬出的厉鬼尖啸。 “世子好像对这贱婢有同情之意?”傅仕中眼见女子被拉走,突然转头对祝绝道。 “世子宅心仁厚,自然不是你们这等武人可比。”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