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从傅仕中眼底一闪而过,回过头却是一副谦恭笑容,但嘴里毫不客气,“高公公一向贵人事忙,怎么有空管禁卫的差事?看来世子在高公公心中颇有份量。” 高庆倒也不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傅统领一心扑在寿王世子身上,可忘记宫中还有一位世子?” 什么意思?傅仕中眉头一拧,尚未发问,只见一名禁卫匆匆奔来,看了一眼众人,稍作犹豫后附在傅仕中耳边窃窃私语一番。 傅仕中闻言脸色大变,皱眉乜斜了一眼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高庆,也顾不得说别的,一把拉住燕择友,“燕院正,快随我来,平王世子不好了。” 平王世子也在宫中?皇帝倒是好手段! 祝绝看着禁卫一群人呼啦啦一下全部离开,高庆只是向他微微一礼也随之而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跟上去看看。 毕竟平王世子和他这个寿王世子同为质子,平王世子的今天也是他逃不过的明天。 两人居所竟有些距离,想是皇帝故意为之,不让二人有一丝串通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尚未靠近那处,一阵尖锐的叫声随风而来,简直非人所能发出,刺得祝绝耳朵隐隐作疼。 这声之后,屋内一阵骚动忙乱之声。 祝绝本想从门外偷偷观望一眼情况,却见背对的一人此时满脸阴沉地转过身来,不是皇帝又是谁? 两人竟看了个对眼! 祝绝心头一凉,皇帝一副想杀人的神情,看到他更是脸沉地能滴下水来。如今身在皇宫,再害怕总不能转身就逃,逃又能逃去哪,祝绝只得跪下行礼。 领口一紧,皇帝竟是几步冲至祝绝面前,提着他的后领把人拖进屋内,狠狠推在地上。 祝绝头晕脑胀地爬起来,正想搞清楚状况,好为自己开脱一二,一双枯瘦的大手已经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陛下不可。”傅仕中高庆等人大惊,纷纷出口相劝。 皇帝却置若罔闻,一双阴狠的眼睛几欲脱出眼眶,沙哑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不是你下的毒?是不是寿王?他杀了平王世子,想让平王同他继续联盟反朕?既然他不要你这个儿子了,我留你何用!” “陛下,平王世子殁了。”在一片混乱中,燕择友悲悯的声音仿佛穿透迷瘴而来,无比清晰。 皇帝一愣,手不由松了松。 傅仕中见状连忙上前,“陛下,平王世子已殁,万不可再让寿王世子出事,否则我们手里再无一张可用之牌。” 祝绝脸色通红,好不容易挣脱束缚,连连后退,猛喘息了几口,这才得空望向燕择友那边,顿时头皮发紧。 一双死鱼眼竟盯着自己,那眼里已无神采,有的是散大的瞳孔和布满的红血丝。平王世子竟然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微胖的小脸如果活着,肉嘟嘟的倒也可爱。然而这张脸此时透着一层青灰,仿若地府里的夜叉。 皇帝站起身,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平王世子,他的脸色比起床上死去的孩子,也实在好不到哪里。 “陛下!” 殿内外突然一阵惊呼,却是皇帝身子一软,原地坐了下去。 祝绝一回头,只见皇帝抬起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自己,两名禁卫立马上前把他手臂向后剪起。 祝绝无奈。 刚才皇帝一时激愤无处发泄,但从外人的角度看并不合理,疼爱世子的寿王当不会置儿子生死不顾。然而身为冒牌货的祝绝知道,皇帝的话恐怕是真相。 不过对祝绝来说,真相不重要,如何活命才重要,“臣冤枉,父王绝不会不顾臣的生死行此悖逆之事,望陛下明鉴啊。” 就在祝绝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为自己开脱之时,却听皇帝虚弱地道:“加派人手,保护好他。” …… 回到住处,望着门外两排禁卫,还有两排太监,祝绝叹了口气。 禁卫不说,那身形一看就是精锐,带队的更是那日御花园所见的童温仁。太监却也不是宣室外见到的小太监们,而是皆为青壮,虽为内侍,可行动间并无低三下四之态,反而风姿不逊于对面的禁卫。 祝绝抬头看了看对面房檐偶尔闪过的兵器光芒,心中冷笑,这阵仗,仿佛这宫里的皇帝是他才对。 也难怪,先皇遭刺杀而死,可见这宫中早就千疮百孔。新皇立根未稳,内忧外患,想要稳住局势非一朝一夕之功,最缺的就是和平和时间。如今一时不慎,竟叫两大反王之一的质子遇刺身死,平王再叛已经是早晚的事,但至少不能让寿王和平王再次联手。禁卫听从皇帝,自然要对李鸿严加保护。 至于高庆,从他心腹章阿栋的表现来看,他的确已经和寿王沆瀣一气。无论从盟友的角度,还是他也需要寿王把柄的角度,都需要李鸿好好活着。所以高庆可以不在乎平王世子死活,甚至不在乎皇帝死活,但李鸿的安危,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然而这对祝绝造成了更大的麻烦,他现在唯一的盟友只有李盛,如今这里被围得铁桶一般,要如何与李盛取得联系?寿王现在暂时用他稳定局势,可平王世子之死是一个信号,若时机成熟,他这个“世子”恐怕也得用死来完成任务。 作为“世子”死了之后。 祝绝想到崔瑾药庐里的种种,不由抖了一下。 他必须要在所有人认为李鸿死之前逃离寿王的掌握!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我奉家师之命,来宫中陪伴世子左右,以防宵小下毒。” 童温仁来回翻看着来人手中燕择友的令牌,确认无误,但仍然满脸狐疑,“这么年轻?燕院正身边难道无人可派了?” 来人不卑不亢,“我在门中主研制毒解毒之法,且习了些武艺,故家师认为在下做此差事最为合适。大人若是不信,家师为陛下诊脉之后还会来此处再为世子看诊,可为在下证明。” 童温仁见并无破绽,点点头,将来人引入房中,想为世子引荐。 一进门,童温仁却是一愣,只见世子坐在桌边,脸色青白无一丝血色,眼睛空洞地望着面前一小片地面,手指死死扣在桌子边缘,仿佛要将那块木头掰下来似的。若是细细观察,还可以看见世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