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脑袋突然从偏厅通往后堂的门口冒出来,是林奶娘,众人连忙停止讨论。 祝绝展开一抹假笑,“奶娘,你怎么不帮我看着厅前那些人,跑后面来了?” 林奶娘警惕地看了看杏姑还有那名高手,凑到祝绝耳边小声道:“鸿哥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外面都在议论纷纷了。还有刚才杏姑带进来的这个人和厅外那个我怎么觉得都没见过,她该不会有什么居心吧?” “奶娘,这两个人是甘副统领刚才带出去的,因为有任务才回来晚了。可能是新人,你印象不深吧。”祝绝神色不变,但眼神却闪过一丝冷光。林奶娘已经开始起疑,不能再留着她随意走动了。 听到祝绝的安慰,林奶娘怀疑的神色果然并未得到缓解,但她也没再提,而是道:“林忠那老家伙还没回来,会不会是派去的人没说清楚是您让他回来,他见就是个小厮,不肯听从。毕竟上次我亲自去闹,他,他回来把我打得几天起不了床。” 祝绝意外地看了林奶娘一眼,古人云色迷心窍,诚不欺我。林奶娘虽是林忠之妻,但身为世子乳母,她在府内地位自也不低,林忠竟为了一个妓女向发妻拳脚相向。寿王夫妻情深,他身为王府总管,难道就不怕惹了寿王忌讳。 不过这对夫妻溺爱儿子成建章一祸,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如今日送他们一家团聚。 “奶娘,等此间事毕,我再派人去请,你放心,我定不让奶娘白受委屈。杏姑,给奶娘倒杯茶,让她顺顺心气。” 杏姑会意,扶着林奶娘坐在客座,转身倒了一杯加料的温茶。 林奶娘还自顾想着心事,浑然不觉,她在外看管仆役许久,也是累了,便将茶水一口饮下。 祝绝眼见这一幕,嘴角微翘,又去厅外点了十个人。厅外众人刚才虽各有想法,但真被世子点名,却也无人敢反抗。 一行人正要往后堂走,大门处突然传来拍击门环之声,一名男子的声音在暗夜中格外清晰,“门房何在?通知甘统领,属下携刺史府衙差带黄副统领他们的尸首回来了。” 什么? 王府中人尚不知此事,闻言一片哗然。 老鬼也在人群中,他尚未被祝绝点名,听到这话,身子不由晃了晃,二哥随黄副统领出府之事,他是知道的,而这些人至今未归。 林奶娘也吃惊地站起身来向外张望。 祝绝眼神一凝。一般遇到命案,移交衙差之后他们会把尸体带回刺史府让仵作再行勘察。他刚才离开之前也嘱咐过这二人协同刺史府调查,这些人怎么就把尸体带回来了? 如今韦若君乃内室,杏姑不过是侍婢,甘勇已经昏迷,这两名高手又是生面孔,只能由他出面应对。 “带我去看看。”祝绝眼见厅内外剩下之人都在注视自己,门外那人还在坚持不懈拍门,只得对背他的仆役吩咐道。 大门一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王府门口停了数辆马车,马车上一具具尸体堆叠在一起,有王府侍卫的,也有黑衣人的,此景可谓触目惊心。 祝绝嘴唇微抿。这一个个生命曾鲜活地跟在自己身边,但如今也因为他躺在这里。当时身陷险境,一心达成目的尚未觉得,如今这些人就这么了无生息地摆在眼前,除非无心无肝,否则怎能不有所触动。 门外除了甘勇留下的两名侍卫,还有几名衙差赶着马车,便再无其他人。 那高声叫喊的侍卫见世子亲自来应门,奇怪的同时又有些害怕,连忙和其余几人一起行礼,声音瞬间放低了许多。 “怎么回事?刺史府为什么把尸体运到王府?”祝绝问。 “启禀世子,城西平安医馆有人报发现大量尸体,步生莲那边又举报有人斗殴,已杀伤杀死数人。刺史大人不在城中,出城之时又带走不少衙差,单捕头怀疑有乱党作乱,称如今人手不足,无力应对。故托属下向世子禀报,请求王府支援。因这些人均出自王府,故单捕头让人先带尸体回王府,由世子处置。”说话之人禀报后偷觑世子,只见世子脸色黑得吓人,连忙跪下,“属下并非有意惊扰世子,只是大门紧闭,门房不应,方有此举,求世子恕罪。” 若非被人背着,祝绝几乎要晕倒,平安医馆怎么这么快就事发了?步生莲那边果然出事了! 他口干舌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刚才这人说这些尸体出自王府,但没说平安医馆也出自王府,可能因为步生莲处尚有活人,刺史府先救援那边,医馆的消息就还未来得及传递。但即使如此,那些人也出自王府与西守备营的事很快就会被发现。目前王府内还有三十多人未曾处理,林管家那边又不知什么情况,他们这几个人,该如何应对? 该死,董全昌的西守备营为何还没到? “步生莲出事了?”林奶娘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却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摔倒,她摇摇头,觉得视线有点模糊,“鸿哥儿,咱们快派人过去看看吧?” “城里出了这么多事,单捕头可派人去通知刺史了?”杏姑假意搀扶林奶娘,也跟了出来,她见祝绝不语,知他定是乱了,也是心里着急,顾不得这里轮不到她说话,连忙提醒。 回话的侍卫果然奇怪地看了一眼杏姑,但他见世子也盯着自己,连忙回道:“是,单捕头在我们回来前已派人去了。” 祝绝的脸由发黑转为煞白,若刺史回来了,他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 “快去。”祝绝指着高手中的一人,语声沙哑,刚才本就要派他去东城门拦截林忠,“去,和单捕头的人汇合,通知王府的事。快去!” 那人匆匆领命离开。 祝绝望着他的背影,心如死灰:但愿来得及拦住送信的衙差。 回来的两名侍卫看那人只觉得眼生,又好像哪里见过,但世子不发话,他们也没敢问。 此地一时陷入静默,祝绝在思考怎么办,杏姑和另外两人虽在身边,但他不能商量。 若先去查看步生莲或平安医馆,他不可能单独出行,定然要将还没放倒的侍卫们带出去。现在不比刚进王府,他的作为定然已经引起所有人怀疑了,只是刚才一名高手在外看守防备有心人挑唆众人,暂时无事。但一旦出了王府,那里面若有寿王暗桩逃走报信或当众质疑,他们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弹压。 若他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下药,这几名衙差如何处置?就算诓骗他们进王府,那尸体必然要带进去,倒时候人心浮动,他所谓的“吐真剂”不一定能镇住众人的怀疑。要是再出一个或几个甘勇那样的刺头,就算最后压下了,也要耗费更多时间,步生莲那边就变故更多。 要不现在跑了算了? 祝绝突然生出这个念头,但他看了看身下的仆役,动了动腿,不得已打消这个念头。 “鸿哥儿,你倒是说句话啊。”林奶娘见祝绝半天不语,着急地催促道。 “别吵了!”祝绝心烦不已,忍不住脱口而出。 一时间不止林奶娘,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林奶娘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杏姑,把奶娘扶回房间。”祝绝抚了抚额头,他没有选择,只能看看上天是否垂怜,“让刺史府的人回去吧,叫人出来,把尸体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