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你所羡慕的,恰恰为他所痛恨。 金色的水晶吊灯,烫金桌布,金线镶边,虎皮纹金丝楠的靠椅,降香老黄檀的雕花桌子。这屋里不用摆香炉,单是这些木头,就泛着清香。从外到内,透着贵气,富丽堂皇。 桌子上摆满了菜,一场家宴三十来个菜,实在有点铺张了。这圆桌很大,张政文坐在靠门的位置,穿的算是比较正式。 GUCCI的西装,衬衣,BVLGARI的胸针。没打领带,只是在家里吃个便饭,又不是去面试。 周芳到的早,坐在他边上。 “妈。我爸今天心情怎么样啊?”张平还没进门,张政文很紧张。毕竟,今天有重要的事儿。 “挺好的,看着心情不错。”周芳拍了拍他的大腿。“不过,你可别抱太大希望啊。” 张平来了,推着轮椅,是他爷爷张岳。中年人五十多岁,一头黑发,不是染的,神采奕奕,不见疲态。老人虽然腿脚不灵便,坐在轮椅上也是不怒自威,精神矍铄。 “爷爷,我。。。。”张政文蹲到了他爷爷边上,笑着打招呼。 “相亲怎么样啊?”看到孙子,张岳稍稍展开笑容,伸手用力一捏他的胳膊,看看肌肉松了没。“见到周家闺女了吧。” “看到了。”这话一出口,就把他塞住了。他看向周芳,八成是妈妈已经跟爷爷通了气儿。 “怎么样?人美心善,普林斯顿金融系,她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他上下打量着张政文。 “我。。。。”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也不能食言吧?”他以为爷爷或许能理解他,看来他还是太乐观了。 “别说周敏条件这么好,就凭我和老周的关系,她就是瘸腿瞎眼耳聋的寡妇,你也得娶。”张岳的脸上越发阴沉,平常聚的少,今天一家子能坐在一起,就是想着把张政文的事儿敲定了。 “周敏也不愿意。你们非得把我们撮合到一块吗?” “什么愿不愿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爸你妈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也乐呵一辈子吗。”张岳成了劝他的主力。 “没有爱情,结什么婚啊?是我吃不起饭,还是她吃不起饭了?” “狗屁爱情!吃饱了撑的!”张平也在一旁帮腔。“这是为了你好!” “开几百万的车跟开几千万的车有区别吗?难道我就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吗?一辈子就面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 “开几百万的车?”张平也坐下了,抬头看着他,那眼神不容置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连自行车都开不上?” “只要你还姓一天张,她还姓一天周,你!就必须娶她!” 电话接通了,张政文长呼一口气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样?”她问的很着急。“果然还是不行吗?”她的语气渐渐平静,自嘲着,丢了魂儿似的。 沉默良久,他没有开口。 “没事的,只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眼睛很干,勉强睁着。心头很酸,在谁也不看到的地方,独自忧伤。 泪水道不尽哀愁,真正的悲伤是从灵魂到肉体的干涸。哭,是给别人看的,不抱希望,她终于不用再演给任何人看了。 凡事都会有个结局,努力过,不该遗憾了。毕竟,什么也改变不了。 从此以后,花开,花落,都是一个人的落寞。不再见,不提起,伤疤终会愈合。 爱情呀,就是有幸遇到过你。 虽然余生只是回忆,或苦或甜,可心里好歹尝过那滋味。不敢抱怨命运不公,只是恨自己,遇到了,却配不上你。 伤了你的心,真的对不起。 ———————————————— “不是的,我们。。。。” “嘟。。。。”那电话挂了,张政文直愣愣的看着前边,连眨眼都忘了。嘴巴张开,也久久不能合上。 对着空气发呆,用力攥着笛形杯,Winzersekt度数很低。但他好像醉了,趴在桌子上。周芳安慰他说。“哭吧,哭过就好了。” 他好饿呀,可这菜似乎不合他的胃口。 酒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碎片嵌进毛毯里,酒浸湿了一大片,佣人进来收拾着。桌上这三位,没人动筷子。 不欢而散。 “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他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瞪着张平,气得直发抖。但还是强压怒火,保持着仅剩的理智。 P.S.: 一定会在一起的。 如果有人看到,请假装没看到。 人生总有缺憾,但起码在小说里,他们会有一个好结局。 别轻易放手,爱情啊,哭着也要在一起。 P.S.: 张政文个性如此,作为富二代,他的生活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挫折?困难?从来都不存在的,所以也导致他很不习惯自己做关键性决定。 第一次逃婚,他后悔了,到第二次,遇到全家人一致反对,他又开始摇摆不定,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资格。 他总是在犯错,她总是在原谅,好人会有好报的。他越觉得亏欠她,他越不会放手。 他没有质疑对孟梦的爱,而是对未来愈发迷惘。一边是聚焦着闪光灯,由鲜花铺成的坦途,另一边则伸手不见五指,前途未卜。就连家里人也要跟他过不去,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更好,但是他迟疑了。 即使要和全世界为敌,也要爱你。话说起来简单,但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决心。他做出了承诺,他会完成的,但一切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最终,还要看爱情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了,值不值得去冒险,值不值得放弃某些东西。 或许这样来的爱情会更坚韧,因为当初在一起,实在太不容易。回想起走过的荆棘,坎坷,舍不得撒手。 动物都会趋利避害,人之所以高于动物,就因为人在某些时候,知难而上。 你和世界,只能选一个。 P.S.: 忘了说了,Winzersekt是德语,德国的一种起泡酒,类似于法国的Champagne,都属于庆祝用酒。原本张政文以为胜券在握,才准备的这种酒。结果喜事不成,不欢而散。再看这酒,好像在嘲笑他自己的愚蠢。 所以最后他摔杯而去。 有点自我讽刺的味道,算是个小反差。在错误中成长,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