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出来,穿过延龄门再走上十分钟,便是杭州府衙。 杭州是省会,城里各种衙门众多,因此知府衙门和两个附廓县的衙门只能非常寒酸地建在一处,知府衙门坐北向南,钱塘县和仁和县大堂则是占据知府衙门前院的东西两侧,可能是相当少见的并非南北向的县衙。 许纬辰、陆希星和常镇业在知府衙门偏厅里坐定,便让革职留任的知府王梁把许天荣和梁允植都请了过来。 “梁允植,你之前说不愿归顺朝廷,我命你向县丞移交县务,都办妥了吗?”许纬辰声音冷峻地问道。 梁允植站得很直,铿锵有力地答道:“已处理妥当,本想去向大人投案,不意大人先一步来了这里。” “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愿归顺朝廷,朝廷也不会将你处死。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大人,梁某不仕二主,恕不能替大人效力。” 许纬辰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你会愿意去办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给李之芳的信,递给了梁允植。 信是由军机处众人参详,冯锡韩执笔写就。内容一共三件事:第一,大明军队已经收复杭州,浙江一省即将不保,劝李之芳认清形势,早来请降;第二,如果李之芳不愿投降,那么最好固守金衢,扼守江西门户,免得连累江西的定南将军希尔根;第三,送上粮食五船,以利固守,若是有情急之事,只管向杭州请援。 梁允植接过书信一看,信封上写着“大明军机处掌军机参谋事委员项绍宽致书大清总督浙江等处地方军务李之芳阁下台启”。 “我要你去李之芳那里,把这封信送给他。还有,李之芳还有少数家眷,你也带去衢州。” 梁允植站在原地想了想,送信这件事,确实不算为明朝效力,而且自己除了去衢州投奔李之芳,似乎也无处可去,只能答应了下来。 陆希星又把“送五艘船的粮食给李之芳”的意思对许天荣说了。许天荣一开始觉得陆希星是在试探,万万不敢答应,还得许纬辰和常镇业帮着解释了半天,许天荣才明白是真的要送五船粮食给李之芳。 不管理解与否,许天荣和梁允植都领了命,下去准备。运粮船就在城内河边停靠,午饭之后梁允植即可登船出发,从凤山门的水门出城,很快便能进入钱塘江。 送走了许、梁二人,许纬辰觉得来都来了,干脆就地开会,安排一下杭州的政务,于是又让王梁把革职留任的同知祖重贵、水利通判孙元振、仁和知县佟世锡、钱塘县丞赵育元等人都找了过来。 询问之下,几位官员都说,因为从三月份开始陆续接到耿精忠起事的消息,李之芳就让整个杭州进入了战时状态,所有各官除了办理庶务,最重要的就是为筹办军需。李之芳去了衢州之后,杭州各官利用水路向衢州运送粮草和物资,现在已经停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听候发落。 陆希星便问办理军需的情况,几名官员都面露难色,最后还是王梁吞吞吐吐地表示,本来募集了数千民伕,还有不少钱塘江上的船家,但因为打仗的缘故,这些民伕和船家跑了不少。 “那就要麻烦诸位再重新招募了。杭州城墙要修缮,朝廷大军不日开拔,粮草军需也要运送,几千民伕无论如何是要的。” 陆希星这么一说,王梁忙不迭地答应,实话说来,钱塘、仁和两县人口密集,招募民伕确实并不困难。 “还有啊,朝廷制度,粮税夏秋两收,夏粮的税从六月起征,到八月之前必须完成,几位大人也要费心了。” 相比之下,常镇业的这个要求就给官员出难题了。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还是王梁开口:“常委员,这个规矩卑职知道,只是李之芳出兵之前,已经征收过一遍税款,如今要是再征,只怕是要激起民变啊……” “李之芳征了多少钱?都有记录吗?” “卑职记得一共是四万多两,其中一万多两是从钱塘、仁和两县各乡里村社,三万多两是从城内富户商家手里征收。簿册都有详细登记。” 常镇业形象斯文温和,没打算威逼王梁,淡淡地说道:“那就把记录拿来,我们再参详参详。” “对了,还有几件事情,之前事情太多没有及时办理,你们记得去办。第一是,你们安排人贴出布告,告诉百姓周知:大明朝廷光复杭州,百姓需剪辫易服;第二是,大军入城之前,清虏将军图喇下令屠杀百姓,城内死亡尚未计数,告诉百姓,凡有家人死于八旗兵屠杀者,到县衙报告登记;第三是,朝廷如今是用人之际,若有毛遂自荐者,可自行到总督衙门投报。”许纬辰说完看了众人一眼,“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大人放心,午饭之后便会抓紧办理。”王梁连忙说道。 人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回到总督衙门之后,陆希星和常镇业对着一大摞的簿册研究了一下午,接近傍晚时,才差不多把情况搞清楚。一般情况下,夏粮税收较少,基本只有秋粮的一成左右,主要是防止财政和军粮出现季节性亏空。但这一次李之芳征得很多,因为浙江南部都失陷了,中部地区在打仗,社会秩序一片混乱,也征不上税,所以在北部杭州、湖州、嘉兴三府征了很重的税。如果现在再要征税,确实有可能造成民变。 “只是,我军现在有一万多人,总得吃饭,不征税很难维持下去。”陆希星对着簿册,显得有些苦恼,“能不能像老姜上次那样,号召农村富户捐献?” 常镇业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挺难的。这事情可遇不可求。包、邵两家后世出了这么大的富豪,和他们家族眼光独到、格局宏大分不开的。但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有这个格局。” “办法也不是没有,有些人不体面,我们可以帮他们体面。”许纬辰忽然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 许纬辰刚想解释,武利忽然在门外喊道:“许大叔,潘大哥和鲍大姐来了。” 穿越者们之间当然是平辈论交,无论是年纪最大的赵湘梓还是年纪最小的李芊,大家相互之间都是称兄道弟,但在武利看来,年轻帅气的潘兴和青春靓丽的鲍婧就是年轻人,许纬辰只能委屈一下当大叔——当然在潘兴听来,这可不一定是谁受委屈了。 “哈,老潘你好快啊。”陆希星看着飞快地走进来的潘兴和鲍婧,笑嘻嘻地说道。 “那是,我在船上接到你们攻克杭州的消息,就连忙带着船队回了定海,碰巧老姜和鲍婧都在定海,否则肯定还要再晚一天才能来。” “那边形势怎么样啊?”许纬辰急切地问道。 “挺好的。一正在宁波城加强防务,老姜在定海继续募集粮草,说是过几天再送过来。”潘兴说完,坐下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鲍婧也走得有些气喘吁吁,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显得颇为娇俏,带着些嗔怒说道:“许纬辰,你做什么非要我马上赶过来?” “唉,我们这里没你不行啊。”许纬辰叹息着摇头。 “怎么了?没饭吃了,还是衣服没人洗,所以要老娘过来伺候你们这群大少爷?” 许纬辰被鲍婧这么一句冲,汗都快下来了,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办。” “什么大事,打仗我可不会参与。”鲍婧在潘兴旁边坐下,拿出一把小扇扇了起来,“不是想我来杭州也办个幼儿园吧?” “你还真说对了一部分。”许纬辰说着,踱到门口把书房的门关上,又踱回了鲍婧面前,说道,“我们明天要屠城,需要你来负责一部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