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俞第二天到了公司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大概是前一天睡得不习惯。 只不过她对工作一向是很认真的,邹舒兰就是因为这点格外对她青睐有加。 临近下班时,她收到了一封短信,显示陌生号码,内容是: 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她关了手机,径直走向外面的公交亭,她是真的不想和顾裴轶再有什么联系了。 “黎律师。”她听见有人在叫她。 回头,前台的小姑娘笑靥如花:“邹总让你下班了先别走,去她办公室,她有事找你。” 她轻点头。 刚到邹舒兰办公室门口,她就有一种想走的冲动。 顾裴轶身体微躬,站在邹舒兰跟前,端着礼貌的微笑,正在说着什么要求,更可怕的是邹舒兰也是一副赞同的态度。 “小俞,来了就坐吧。” 邹舒兰的声音一响起,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有多僵硬,进去之后也不敢看顾裴轶,只低着头说:“您两位在谈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存在打扰,因为在谈的就是你的事情。”顾裴轶的声音响起,她用余光看见,他姿势不变,两条长腿翘着二郎腿,棕黑的眸子令她有些害怕。 她的动作就像木头,径直坐下。 邹舒兰抿了一口茶:“小俞啊,你觉得我这好吗?” 见她不回答,邹舒兰直接问:“如果让你去顾氏工作,你是怎么想的?” 黎俞急得脱口而出:“我的想法,当然是邹氏好。” “你的意思是,顾氏会亏待你?”顾裴轶睨着眼睛,语气捉摸不透,“如果你来了,我给你发的工资会是现在的3-5倍,还有奖金,你完全不用顾虑这个问题。” 黎俞摇头:“不是的,并不是工资的问题,我现在的水平还不能离开邹老师,而且我对顾氏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番话是真的,与私事无关。 顾裴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轻轻勾手,让助理递上来一份合同。 “合同里面很详细,你慢慢看,”他说,“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黎俞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能低头看合同。 “能力你更不用担心,我既然选了你,那就是对你的能力有信心。” “我看完了。”黎俞听不下去了,“我想听听邹老师的想法。” 她把求助的眼光看向邹舒兰。 “小俞,我完全不担心你的能力。”邹舒兰根本不看她,“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有些你独立完成的案子也很好,而且好的老师顾氏那边也不缺。” 黎俞深吸一口气。 “黎律师,你独立处理的几个案子我都看过,像天宁市中心地段房地产合作开发项目这个案子,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顾裴轶说。 顾裴轶的助理十分有眼力见得递来一支笔。 “我有拒绝的机会吗?”在笔尖即将落下的时候,她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有。”顾裴轶淡淡一笑,“这个机会你不要,也会给别人,你不知道吧?邹氏想要这个机会的人还不少。” 确实,如果撇开私人问题来看,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许多想她一般年纪的人,挤破头都没有这个机会。 “黎律师,顾总其实还约了贵公司的其他几个律师,如果您没有这个意向,我们就去找其他律师了。”还是那个助理。 黎俞点头,有些沉重。 看着她在乙方处签下的白纸黑字,顾裴轶的心放下了。 她终于有合适的理由留在自己身边了。虽然,也只有三年。 不多也不少。 “合同有效期三年,在聘用期间解约是要支付巨额违约金的。”助理的表情总是笑盈盈。 黎俞没说话,轻点头。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这样的合同自然也不敢贸然签,违约金这方面自然是看过的。 不过三年,没必要为了这三年去犯浑,去支付什么巨额违约金。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的。 邹舒兰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黎俞凝视着她,想着她一定有什么话要说。 邹舒兰已经五十多岁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尽显年轻之态,黎俞刚来的时候,听别人说过,邹舒兰和顾远东是多年的好友。尽管现在已是沧海桑田,大抵也是没有变的。 “顾总,”邹舒兰还是艰难地开了口,黎俞见她低下头,“顾总…不,你爸爸,他还好吗?” 顾裴轶棕黑色的瞳孔睨着她,半晌没有说话。也对,这种情况换谁也无话可说,显然邹舒兰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实在忍不住不问。 谁都知道,“顾总”已经换人了。 “很好。”他笑得有些勉强。 黎俞没有说话。他在撒谎。 他再厉害,也不过才二十五岁。 他逼自己在生意场上过早变得老练,心狠手辣,可是这些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 总会有破绽。 他现在还不是顾远东。 黎俞不想看他们僵持,打破了这个局面:“如果没有我的事,那我就回家了。” 她站起来,谁都没有看,径直往门口走。 一步、两步、三步…“我送你。”她赌对了。 顾裴轶大跨步地追上来,他现在和以前比还长高了不少,步子也是又快又稳。 “你车在修,现在这个点很难打车。”还没等黎俞回答,他又对助理说:“你先回公司,我自己开车。” 助理几乎没有迟疑地便说:“是。” 他自顾自着向前走,黎俞也跟着。 顾裴轶自己的车就停在公司大门口,黎俞也有点不理解,排面大是大,可是这车停在这里别人都走不了了。 黑色的宝马八系,是新车,车面还是锃亮的,黎俞不懂车,只能看出来这么多。 她也不傻,自己开了副驾驶的门,不自在的系安全带。 嗯,不过豪车的安全带太过于自动,她有些用不来。 “我来,这个跟你的车不一样。”他说,也没等她答应,视野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保持着距离,不该碰的地方绝对不碰。 哼,还挺绅士。 黎俞智商不低,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支开助理,又说要送她回家,他肯定也知道黎俞家离邹氏公司不近,再加上高峰期,怎么说也得半小时。 顾裴轶开车速度适中,也很稳,就如他的人一样,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除了刚刚那一次。 “你想说什么?”眼见车缓缓驶出,黎俞开门见山地问。 顾裴轶深吸一口气,上次在“RED club”听了Amanda的建议,他就决心要坦白,坦白一切她想知道的。 “我跟你说我这七年,你愿意听吗?”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她其实不想。 怕这一切如果揭穿,所有的事情都会变。 顾裴轶看出来她的情绪:“如果不想听,我就先不说。” 黎俞点头:“可以开窗吗?” 顾裴轶没有说话,默默摇下了窗户。 窗外复杂的气味和车里的檀木香融合在一起。黎俞知道,顾裴轶不喜欢刻意用香,所以车上只有宝马车自带的檀木香。讲实话,这种香有些人会不太闻得惯。 比如她。 “闻不惯?”顾裴轶并眼睛一直看着路况,却注意到了她的情况。 黎俞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也是放学高峰期,只不过黎俞看着窗外一个个学生的模样,明明就是高中生,这个点高中生酒放学了? “这所学校是天宁市实验中学,只是给成绩不够但是有钱的学生一个上普高的机会而已,管得并不严。”顾裴轶又说。 黎俞笑:“怎么我每次什么都没说,你也没看我,但是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这次他没有回答了。 黎俞目光的方向没有变:“不上晚自习,那上学还有多少意思。” “人的目标和追求不同,你觉得没意思,可是他们觉得是解脱。” 黎俞摇头,幅度很小,所以他总算没有注意到。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是说书读少了没意思,我不喜欢读书。 我当年之所以愿意转去一中,是因为你也在那里。 晚自习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课间的十分钟。 能看到你一眼,我就会开心一个晚上。 可惜这些你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有些累。不仅是现在,这些年都是,因为这些问题是想不明白,还消耗力气与脑力。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 “校庆送我去医院的也是你。”她关窗。 这句话没有疑问的语气,因为她早已笃定了这是事实。 “是。”他喉结微滚,有些迷人。 听到这个答案,她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黎俞拨弄着衣角:“你老是在背后给我做这些,你是觉得我知道了会愧疚吗?而且你每次要瞒也瞒不住,字条也不知道让别人写,是你太笨还是我太聪明?” 他笑:“我太笨。” 从看到纸条开始,她就知道他回来了。 那种字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写出来的,黎俞再傻,也不会发现不了,何况他的字—— 她是最熟悉的了。 “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愧疚,”她说,“你以后要不就别做,要不做得隐秘些,不要让我发现,我怕我知道了又想跟你藕断丝连。” 他轻咳:“该愧疚的是我。” 黎俞不再争辩,把外套盖在头上,准备小眯。 说是小眯,实际上根本睡不着。 哼,他太懂了。 不跟她在一起,但是对她这么好,因为按她的性子,这样就不会再喜欢别人。 在国外肯定没少把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现在这样,明明也是目的不纯。 弄一张含沙射影的合同,“胁迫”她签字,这不是用法律把她拴在这边吗。 可是黎俞是最清楚的了,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那样的身份,尽管顾远东已经倒台,可是明显他现在的身份在商界更有分量。 黎俞闭上眼睛,有些不敢想。 脑海里都是从前她和俞映玉第一次到顾家老宅的情景。 大概是十年前。 俞映玉和她那个死鬼老公刚离了婚,黎俞初中刚刚毕业,那时她成绩平平,只能上最差的公立普高。 差到就是挂了个普高名号的三流学校。 母女俩的东西刚从父亲那里搬出来的时候,俞映玉就说:“这些东西都不用卖了,我们现在要搬到新家。” 什么新家?一旁的黎俞摘下耳机,就连离婚也是很突然的事情,出租房哪有这么快就找到的? “妈,我们去哪?你找到房子了?”彼时黎俞还没有张开,身高也不过160,五官最多说清秀,还算不上有多好看。 此时她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对母亲的话感到不解。 俞映玉没有转头看黎俞,而是对司机说:“去豪庭锦苑。” 这话一出来,黎俞大概是明白了,她再浑,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原来妈妈是去给别人做保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俞映玉把睡着的黎俞叫醒:“小俞,我们到了。” 黎俞是最烦睡得正香被吵醒的,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有个佣人模样的女人拿过她的包:“小姐,我帮您拿包。” 此刻睡觉的事情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的脑袋仿佛要炸开。 她转向俞映玉,这座豪宅的佣人与她说话都要微微低头,足见卑躬屈膝之态。 这分明就是女主人的待遇。 可是母亲是怎么在和父亲离婚之后,迅速又成为了另外一个家的女主人的。 她不敢往下想。 俞映玉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小俞,怎么愣着不走?” 佣人很贴心,怕她不认识路,连忙说:“小姐,跟着我走吧。” 要说迷路,倒真有可能,毕竟对她来说,这里就像皇宫,黎俞是迷了方向,但是此刻不是。 无数个不好的想法洋溢了出来。 大厅里富丽堂皇的装修,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 因为贪婪是人的本性,她怕自己看了就会动摇。 俞映玉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手搭在腿上,显得优雅而端庄。像是… 像是来了好多次一般。黎俞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怕,她不敢坐下,以一种很不自然的站姿维持着。 此时内厅里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气质看起来有些高不可攀。 不过从他看到俞映玉开始露出的笑容开始,黎俞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就是她对顾远东的第一印象。 “映玉啊!你们搬家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叫人帮你们搬就行了!”他笑得很大声。 俞映玉那年38岁,风华正茂,烫着前卫的大波浪,身材窈窕,难怪顾远东一看见就露出了笑容。 俞映玉笑得很谄媚:“这么麻烦,这么点东西我们自己搬就好。小俞,叫顾叔叔!” 黎俞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远东就走到她面前:“这就是小俞啊!长得跟妈妈一模一样!”男人很顺理成章地抓着她的手臂:“听你妈妈说你初中毕业了?” 黎俞低头,声音像蚊子:“嗯。” “好,好啊。”他拍了拍黎俞的肩膀,“你高中就到一中吧!我儿子也在那里,还能有个照应。” 黎俞连忙摇头:“不用了叔叔,我成绩太差了,他们不会要我的。” “这有什么!叔叔想办法就好,而且一中离我们家也近,你还可以跟我儿子一起上学。” 黎俞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俞映玉。 没成想俞映玉却说:“小俞,还不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黎俞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她实在不敢想象在这个家里住一天会怎么样。 滴—— 尖锐的鸣笛声。 黎俞被迫醒来,眼睛还是糊糊的。 “到了?” 顾裴轶没说话,摇头。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就笑了:“你跟顾叔叔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 黎俞没见过他妈妈,他们当初来到顾家时,顾裴轶的父母就离婚了,他外公是英国人,所以他母亲理所应当是要回到英国去的。 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一次都没回来过。 但是黎俞还是可以确定,他长得一定是像妈妈。 “从小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像我妈。” “那我还挺想见见她。” 这次他没回答,过了一会,他调小的广播的声音:“前年去世了,在爱尔兰。” 黎俞心里一惊。 “对不起,请你节哀。” “不过你要是想见,我那里有很多照片。” 黎俞摇头:“回去找照片,怕是要让你伤心了。” “我不会伤心,我跟她从来都是聚少离多,”他说,“她重新结了婚,也有了孩子,其实并不稀罕我,我更喜欢和我外公在一起。” 黎俞曾听母亲和顾叔叔提过,顾裴轶的外公曾是英国某个大学的教授,顾叔叔与他的母亲就是在那所大学相遇,后来结了婚。 所以他之所以和大大咧咧的顾远东截然不同,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稳重的性子也同样来自于母亲,还有外公。 “不稀罕,也比没有的好。”她说。 她18岁就没了母亲,而且俞映玉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这成了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车子已经开到了黎俞所租住的小区。 其实这两年黎俞在邹氏混得不错,待遇也还可以,只是还是够不到买房的标准,而且她也并不确定以后的工作去向,所以目前还是租房子住。 顾裴轶皱眉:“你住这能舒服?” 这个小区是混合型住宅,有套房,也有独栋,黎俞所租住的是一套四十平米左右的loft。 这样的房子,当然不会太舒服,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黎俞有些尴尬,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打工人,跟顾裴轶自然没法比,让他见到自己的房子,他心里当然是看不上的。 “不舒服,但是按我的能力只能住着。”黎俞这个回答不卑不亢,谁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黎俞从大学开始就半工半读,生活最差的时候练啃一个馒头都是奢侈,能住这样的房子,还有了稳定的工作,她已经没什么好嫌弃的了。 最苦的那段日子,她找不到一个人诉苦,若是母亲在的话,她每天都委屈也许就不会积累,把自己整出了心病。 “到栏杆那儿就行了。”她仿佛得到了解脱,语气都轻松了起来。 顾裴轶没有拒绝。他把车开到门禁处,就缓缓停下来。 一路上,他除了寥寥几句,其他时候看着都异常冰冷,就像… 两个世界的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黎俞想着。反正他也会有自己的妻子,这样的臭脾气就让哪个脾气好的富家小姐承受吧。 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接着是目送一个人离开,顾裴轶的面色没有变化,眼神却渐渐流露出不舍,与不甘。 因为她会多想,她敏感多思,所以不能在她面前做出让她多想的样子。 签了合同,三年的合同,就相当于把她拴在身边了。尽管三年,三年并不多。 他去国外都是一走就是七年。 但是足够让她成长,成长到没有他也可以好好生活的程度,那样就足够了。amanda的思想太自由,他做不到,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去做。 “您好。”他掐灭了烟头,接起了电话。 邹舒兰深吸一口气:“顾裴轶,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是你亲生父亲,你再怎样也不能…” 类似的指责他已经收到了许多,只是这句话出自一向稳重、面上带笑的邹舒兰,还真是让他都吃了一惊。 “邹阿姨,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他唇齿间吐出烟圈,笑得散漫:“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你再恨透了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和我爸的感情。” 邹舒兰是聪明人,而且以她现在的能力,正面冲突还不如背后使绊子,让顾氏破产不至于,却能让他们血亏一把。她会这么说,是算准了顾裴轶不会动她。 邹舒兰也自嘲般笑:“你也太急了,回来没多久,就这么急地把小俞要走。” “我不把她要走,等你害她吗?”他为邹舒兰的话感到可笑,“不过我知道,你也挺喜欢她的,可我还是不能信你。” 邹舒兰觉得有些紧张:“你走了七年,我要是想害,你早就见不到她了。” 顾裴轶没有马上接话,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禁发白。 “究竟是你没那个心,还是时候未到呢?”他的声音带了些愠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别忘了,思淼还在国外。” 邹舒兰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声音都变了样:“我不会动小俞,你也别动思淼!” “我没那么闲,我也不会让你动她。” 通完这通电话,他的心情彻底地糟糕。顾裴轶点了一支烟,尼古丁的作用让他稍稍缓解了一些情绪。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发现黎俞抽烟时,说的一句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经说话。 他说:“混子。” 难怪她现在对自己不冷不热,换谁怕是都高兴不起来。何况,他带给她的负面回忆实在太多,连想象都不敢想象,要怎么弥补。 楼上的灯迟迟没有亮起。 黎俞气恼地试着密码锁,一次次的密码错误,让她越来越生气。 “真是神经病,收了我的房租,这么急着要回去!”房租明明还有两个月到期的。 而且这带的房租并不便宜,因为地段和人流量,每个月的房租要扣去黎俞的大部分工资。 她不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性格。虽然她父亲不是什么有钱人,可是十岁以前父母还恩爱的时候,也是把最好的条件给她的。以前是说骄纵,现在就是纯粹地火爆。 许多人出了社会之后,原来的棱角会被渐渐打磨,会觉得吃点亏也是好的,不再为了几块几毛争。 可是她不是。 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性格不好,到头来还是自己最难受,可是她不愿在人山人海中迷失了自己。 她翻出微信里房东的微信,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却显示拉黑;找出房东的手机号,打了八个十个电话,没接。 她按下了电梯,准备直接找到房东。 上一秒还火冒三丈,下一秒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你还没走吗?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她强颜欢笑着,一脸尴尬。 顾裴轶点头,笑得颇有温润如玉的感觉:“进不去?” 黎俞难堪,不好意思回答,不过他看着门口的行李和黎俞刚刚那副样子。 大概是被赶出来了。 “你现在是要去找房东吗?”顾裴轶叫住她,“你别去了,她敢这么做,你去了她也会有自己的说辞。” “那我住哪?”黎俞急了。 他看着行李半晌。 “住我那。” 顾裴轶看着黎俞无动于衷的样子:“你再不动我就走了。” 黎俞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行李箱,像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跟在他的后面。 顾裴轶会心一笑,就知道跟她讲道理没用的,威逼利诱才有用。 黎俞拉着沉重的行李箱:“那我跟你讲好了,你那个房子的房租我肯定付不起,你到时候别催。” “知道了。”他此时想瞧她脑袋的欲望到达了极致,还是忍住了。 “你就理解成,我给员工包吃包住。” “切,你其他员工有这个待遇吗?” … 黎俞上了车之后,觉得刚才的挑逗太过于熟络了。 他们之间其实不应该这样。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唯一的纽带就是父母的婚姻关系,可是俞映玉去世好多年了,顾远东也又找了很多女人。 要说以前住在一起,是因为父母,那现在呢?什么关系,情侣?她不敢往下想。 细想,其实以前连婚姻关系都算不上,毕竟顾远东和俞映玉的关系很复杂,就像…老板与情人,这样的形容是很难听,也令她的心酸痛,可这是实话。 可是她们不也心安理得地在顾家住了很多年吗。 可是现在他们这样的同居关系,也很有可能复刻当年的结局。 不会的。她告诉自己,她不是俞映玉,不会为了感情赔上生命,一旦发现不对,一定要及时止损。 “我的车什么时候可以提回来?我上班要开车。”她不愿再回忆那些。 “你要是想提也可以提回来。” 黎俞皱眉:“什么意思?” 顾裴轶看也没看她:“什么什么意思?你坐我车跟我一起上班。” “这不合适吧?”黎俞不太愿意接受,“我又不是你的私人助理,有什么理由坐你车?” 顾裴轶被她问烦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