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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变成以前那样(1 / 1)

“你以前好像从来没这么觉得。”她轻笑,“习惯了你一直讨厌我,突然这样我还不习惯。” 顾裴轶没法争辩,因为这就是事实。 年少的无端轻狂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黎俞深吸了一口气:“你刚刚抽过烟了吧?” “没想到,你还是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 “什么?”他终于有了点情绪,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没什么。”黎俞觉得说破太多不好,祸从口出,而且她这个人是口无遮拦的。 “其实…”他欲言又止,“你和我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这句话,卑微又真切,冲动中带了理智。黎俞转头看他,还是一副笑脸,但是顶着笑脸悲伤的人世上实在太多了。 顾裴轶觉得很累,连续三天的高强度工作都没有让他这么累过。他想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不辞而别,到了国外又杳无音信,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把她要到自己的公司,以及——— 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可是黎俞也不是傻子。 他一直都是不快乐的,她知道。 被规矩和世道约束了本性的人,不会快乐。 她多么希望刚刚他可以直接说。那样,起码还能好受一些。 妈妈在她刚到顾家时候就说了,顾叔叔的儿子成绩好,也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还弹得一手好琴,小小年纪就拿了很多奖。 可是他一点都不快乐啊。 后来他们母女住到顾家了,一开始顾裴轶很排斥,虽然他对自己母亲没什么执念,但是凭空多了一个后妈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当然没法接受。 那妹妹就是个野孩子,每天不学好,只知道跟学校的小流氓玩,回来都是一身泥,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 跟自己一点都不像。 可是日子久了,他还是发现了,阿姨的饭菜做得很好吃,他心理可以排斥,可是胃不可以,家里有保姆,可是阿姨每天还是在做家务。带着独特香味的干净衣物,三个月一换的干净牙刷,睡前带有余温的牛奶,这些在她们来之前都是没有的。 阿姨就像妈妈一样,虽然血缘上不是。 妹妹大大咧咧的,但也不坏。 可以相处。 他小时候一直秉持着富家少爷病,终究还是被治好了。 因为妹妹带他爬树,抓虫子,用树叶做所谓的“琼浆玉液”,他也渐渐发现了那些事情比束缚更加有趣。 他也不讨厌她了,好奇怪,小时候还想和她一起睡觉。 上了高中之后,他的容貌一尘不变,到哪儿都是焦点,“学霸”“富家公子”之类的标签一直都存在,反观黎俞,并不像小时候那样可爱了,身高停滞不前,也有点青春期胖,可成绩却一如既往的好,但也少不了被恶毒的男生开玩笑。 可是她还是很可爱的,讲话方式和动作一点都没变。 阿姨的身体上高中以来就不好了,黎俞也很懂事,跟阿姨聊天只说好不说坏。 有一天阿姨问他:“你对小俞的感情,会不会有一天改变。” “当然不会了。”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说了。 “那你,帮我劝劝她。” “怎么了?”他那时已经比阿姨高一个头了,显得格外成熟。 “她上高中情绪一直都不太好,我知道她的,她一直都很在乎别人的评价,又懂事,什么都不跟我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如果你愿意,就和她多聊聊,好吗?我不想看她这么痛苦。” 阿姨的语气已经是恳求了,让他有些心痛。 她住在顾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女主人,对每个人都很和善友好。 他不禁为当初的恶毒想法感到羞愧。 “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本来也不是你该做的。”阿姨看他很久没有回答,又慌忙地补了一句。 善良的人永远都是敏感的。 “阿姨,你放心吧,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洗的发白的外套,松松垮垮地在身上挂着。 “我去上学了,阿姨你累了就早点歇着,家里有佣人,家务不用你操心的。” 天气热了,他中午会回来冲个澡再去学校,但是黎俞不会,因为吃饭结束后的时间很长,拿来学习正好。 他回了学校打算去找黎俞玩玩,不然漫长的中午不知道怎么度过。 按照惯例,他要把耳机塞到黎俞耳朵里,这是独特的出场方式。 但是今天她都没有笑。 “你怎么没吃饭?”他坐在黎俞同桌的位置,大长腿随意放在过道上。 黎俞不说话。 “我猜猜,减肥?” 看着黎俞的表情,他大概明白了。 “我到底胖不胖啊?”黎俞有点委屈。 他有点憋不住,这问题真可爱。果然女孩子都喜欢关注这些。 “一百二,我觉得还好吧。”他假装认真地想想,“我也不止这个数了。”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了,可是我矮呀。”黎俞说。 “没关系,会长的,而且160也够用了,我觉得。” 他觉得今天的黎俞不对。 平时她也说自己胖什么的,但是从来不会不吃饭,这一点,她很能取舍。 今天不吃饭,肯定是因为被人说了。 “谁说你了?你告诉我。” 黎俞摇头。 “我不干别的,就问问。是不是田飞龙他们?” 黎俞轻轻点头。 他起身脱下外套,往差班的方向走去。 “你回去了?”黎俞问。 “嗯,我早上听课的时候有道题不会,现在要去找老师问了。” “那你的mp3。” “放你这,我下了很多新的歌,你先听着。” 顾裴轶确实去了老师办公室,但是并不是问问题。 黎俞再见到他时,他身上挂了一点彩,嘴角还有一点点血迹,班主任老李则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臭小子!干什么不好,偏要去打架,下手也没个轻重,你知道刚刚田飞龙家长打电话给我,两根肋骨啊,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你想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该赔钱赔钱呗。” 老李扶额,富二代就是会把赔钱说得这么轻松。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打架这件事很恶劣,不给个说法,校长和家长那里都不好交代。” “要道歉?”他抬了抬眼皮。 “是!还有请家长。” 他想了想:“那你别打电话给我妈,她不管这些的,找我爸就行了。” 老李走上前,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成绩,保送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这是把自己的前途往火坑里推啊,你落个处分,别说保送,就是高考也受影响啊。” “老李,你要是这么办事情,那还不如把我开了,反正又不是没有学校要我。” “不是这样,老师。”黎俞此时推门进来,“你要处分就处分我好了…” “你瞎掺合什么?”他把黎俞往身后推,转而对老李说:“老李,你是个好老师,田飞龙那群人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啊?考也考不过我,帅也帅不过我,还没我有钱,也不尊重女生,我不打他也会有人打他你知道吗?” 老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打架还有理了?” “反正我话就撂这了,赔钱可以,道歉也可以,处分我不行,也不能处分小俞,你们要是一定得处分,那我就去一中,让小俞也去,痛失两个状元,我看你们愿意吗?” 后来的高中生活一直很平静。 再后来,阿姨住院了,每天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没法开口说话。父亲在这时送他出国,去的那天连小俞的面都没有见着。 再后来,阿姨去世了。一切好像都很顺理成章,他是最清楚顾远东的性子的,换女人就像换衣服,尽管他们家富了三代,花点钱治俞映玉的病根本不算什么,可是顾远东说: “花那么多钱治病干什么,晦气,还没有再娶一个划算。” “划算”,就像做生意一样。 这也是他恨自己父亲的其中一个原因之一。 “小俞,”他先开口,“阿姨的事,我尽力了。” 黎俞假寐,实际上根本没睡,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她本来也没怪他的。 “我那时候也没有钱,也没有本事弄到钱…”顾裴轶曾经天真地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看淡了生死,提起俞映玉,也显得不再那么胆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名字,依然是没有变的,想要避开。 “没关系啊,”她很无所谓地,“我不怪你啊。” 可就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让顾裴轶的心抽痛,如果是真的无所谓,那当然最好,可是她的演技实在太拙略,连佯装都不会别人也许看不出,可是顾裴轶是最擅长这个的。 “嗯。”他点头点得很艰辛,过了半晌道:“东西会有人帮你搬进去,这栋房子有些是钟点工,有些是正式聘用的佣人,我有些时候不在,如果有事让佣人做就好,实在不行就打我电话。” 像是主人圈养了金丝雀,好吃好喝供着,却不准出去半步。 黎俞僵硬点头:“我除了工作时间,其他时候有人身自由的吧?” 他知道,她这是先入为主,觉得自己在步顾远东后尘了。因为当年俞映玉住在顾家老宅,顾远东在生活起居上事无巨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是就一点,除了他准许,不准踏入家门一步,就算是回娘家也不行。黎俞到现在都觉得好笑,又不是旧社会的裹足女人,需要做成这样吗?实际上,顾远东只是把俞映玉囚禁在家里而已,他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单纯满足欲望的工具,哪天不想要了,直接抛弃就好了。她还是恨,恨当年顾远东见死不救的行为,这和直接拔掉氧气罐有什么区别?就算不是夫妻,没有结婚证,可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顾裴轶也明白的,于是他说:“当然。” “如果我自己找到了房子,可不可以搬出去?” “可以,”他嗓音有点沙哑,“我无权过问。” “好。”她点头,笑。 他们的对话已经变得如此简单,简单到只剩下利益。 “还有,”他叫住她,“有一间屋子是留给音音的,你要是想看可以去看看。” 黎俞喉咙像是堵上了棉花,连话也说不出,只微微点头。 他还记得音音吗? 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也18岁了。 她魂不守舍地走着,想着如果顾音还在,她和顾裴轶也不会闹得这么僵,他对他爸爸也不会这样… 她刚来顾家的时候,除了在客厅见到的不苟言笑的顾裴轶,母亲还特地和她讲了,顾远东有个女儿,和顾裴轶并不是一个母亲,她的母亲是顾远东在酒吧结识的一个歌女,酒精麻痹神经,一夜之后就有了顾音,歌女精神状态萎靡,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自杀了,顾远东那时候怎么说也心疼自己的骨血,于是便接回来抚养。不过她并没有沾染母亲的恶习,天真烂漫,活泼开朗,大概是因为她母亲死的时候,她还小的缘故。俞映玉还说,就是因为顾裴轶的母亲知道了顾远东在外面的这个破事,才直接导致了婚姻破裂,既然如此,顾裴轶应该很讨厌这个便宜妹妹才对,不过事实却大相径庭,她就是因为见到了顾裴轶见到顾音时的态度,才对他改观,觉得他不是那么不好接触的。 也许,再冷漠的人,对真正喜爱的人也能表现出另一面。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他其实不是冷漠的人。 黎俞在顾家待了三年,高考毕业后,俞映玉去世,顾音在不久后诊断出白血病,一年后也死了。 黎俞知道,她是脱离不了她母亲的,那个做歌女的母亲,怀孕的时候,抽烟酗酒,孩子生下来没有问题才怪,可是她更舍不得顾音,如果没有顾音,顾裴轶不会那么快接纳她,兴许到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带着他自己那副有色眼镜看她。 顾音死的时候,年纪并不小了,顾远东一开始还有信心治,可是那时候公司险些破产,顾音的病又是个无底洞,当他知道顾音只能靠金钱维持着心跳和呼吸后,他还是放弃了。 十八岁的黎俞性格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她是藏不住话的性格,当她知道顾远东放弃了顾音,她当即骂道: “畜生!连自己女儿都不治!”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本来都要走了的,听到这句话,他快步走来给了自己一个巴掌:“jian人,怎么不跟着你妈妈一起死!” 那个巴掌,很痛,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有轻重的人,俞映玉死了,他就更不需要有顾虑了。 那天晚上黎俞被赶出了顾家。 九月份的天气,并不是很冷,她却开始打哆嗦,然后掉眼泪。 她看着富丽堂皇的别墅,想着自己第一次来顾家的场景,那些佣人叫她“小姐”,到现在,也是佣人,抓着她,把她推出了那个门。 那时候顾裴轶在哪呢?在国外大概已经选择了专业,通过了考试,开始了学业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去,就算要留学,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相信他是有难言之隐的,可是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失去了信心。 没了任何药,顾音撑不了几天,黎俞每天都会去看顾音,在顾远东不在的时候。 那天她到了医院,顾音已经被盖上了白布,身边只有医生和护士,顾远东不在,黎俞现在也觉得讽刺。 顾音一辈子都没有享福过,因为她想学钢琴,可是她是个音痴,教到黎俞都没有耐心了,她还是会在后面“姐姐”“姐姐”地喊。 她攥着白布下已经失去温度的小手,这意味着世界上所有她在意的人都已经远去。 她想用自己的手去暖,可是怎么捂都捂不热,捂了很久,久到医生护士都要把她拉走了。 “她的墓在西郊。”她突然开口,“我不知道,你去看过了没有,照片是我选的,她七岁时候的照片,胖得很。”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就是因为小时候胖,后来生病了手臂瘦成了柴,才会让黎俞那么心疼。 “看过的。”他声音不大,很平静,棕黑的眸子异常清澈,“小俞,我不知道你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苦,你自己温饱都解决不了,你还给她选西郊的地…” 这些话他也说得生涩,也是内疚自己当时不能回来,也许他回来,改变不了生死的事情,可是黎俞起码不会那么难堪。 “我只能给她这么多了…”黎俞背过身,热泪随着冷风流下,她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一面,“如果我有现在的能力,我一定,一定,会治她的病。” 西郊的墓地不便宜,就算放在现在也是这样,可是黎俞觉得城区太吵闹,西郊的地方是最好的,偏僻,安静,阳光好。 因为当时顾音的病好不了的时候,黎俞骗她说,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一天打三份工,顾客辱骂的口水喷到她眼睛,被滚烫的开水烫到,还是搬货弄得全身都是伤,这些她都不伤心,她哭的是就算是竭尽全力,也只能给顾音最好的墓地,而不是治好她的病。 “我都知道,”顾裴轶听着也有些累,“外面风大,会着凉,你先进来吧。” 黎俞的黑色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明显的碰撞声。她一步一步走到顾裴轶面前,清晰地说道:“所以我为什么恨你,为什么恨你爸爸,你不可能不清楚。” 顾裴轶被“恨”这个字眼刺痛,心脏就像骤停了几秒,他自嘲般苦笑着:“如果你觉得恨有用,那也可以一直恨下去。” 黎俞闭眼,轻轻地摇头:“我怎么敢恨你呢?我知道,你现在想对我怎么样,甚至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算你想弄死我…” “不许胡说。”他眼底明显多了愠怒,本能地起身,攥着她的手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这是命令,不过过了半晌,又多了一丝柔软,“去休息,太晚了。” 他还是不喜欢对她冷言冷语,让她不开心。 她的眼睫毛上还带着泪珠,在客厅的灯光下,甚至发散着闪光,黎俞轻轻别开他的手,转身去了楼上,就是昨天,她睡的房间。 我们…就一点也不能变回以前那样吗? 对于黎俞来说,那个炽热的少年好像死了很多年,在他身上连影子都找不到。 既然这样,回忆就比忘记更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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