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冷风阵阵,过不多久,便飘起雨来,雨丝细如棉线摇曳,滋润万物。 莫起莫洛两人站在雨下,衣衫浸润,发丝上遍布晶莹的水珠,丝毫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坟冢。 碑上两行字直泻而下:“瞻乾门下,冯湘止步。” 莫洛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莫起。其他人吊唁过这位曾经非同寻常的人物,各自散去,只剩二人兀自伫立。二人对冯湘知之甚少,冯湘从未向二人提起过往,但朝夕相处,那一缕葱花煎饼的香味,二人想一想便能飘到鼻尖,漫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莫洛懊悔地开口:“冯湘临终前托付给我一个重要的物什,我却把它弄丢了。” 莫起拍着他的肩膀:“我帮你一起找回来。” 莫洛苦笑道:“他还嘱托我救你,所幸你活下来了,也算了他一桩心愿罢!” 莫起红了眼:“这几年来冯湘真心待我,衣食和教诲之恩莫不敢忘,我也会为他报仇!” 莫洛看着他,摇摇头:“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你不是要去龙门城吗,几千里远,可耽误不得。如果真如冯湘所言,你的病或许就治得好。” 莫起惨笑:“看这态势,没人能走得了。” 莫洛斩钉截铁:“胡说!等那飞篮造好了,我们飞也飞得出去!你看,就算你上了火刑架,不还是有人救你下来吗?你若放弃了,就没人救得了你!” 莫起哑口无言。 莫洛仰天,绵密的雨丝扑面。隔了许久,他才讲道:“只要一闭眼,冯湘的死状就在我眼前上演,我怎么也忘不了。只可惜我本领低微,打不过那贼人。不过,我今日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必报此仇。如若不然,叫野兽分食我尸,死不得安宁!” 莫起拍着他道:“你不要如此愧疚,我们还小,勤练功夫,为冯湘报仇便是。若是仇未报,身子却垮了,那才叫人悔恨。” 莫洛点盯着墓碑,用力点头。 “只是,那吴永桂阴险毒辣,但大家反而信他,咱们如何让大家相信我们呢?”莫起问道。 莫洛道:“何须向他人解释,我寻了机会,亲手杀他便是。” 莫起摇头:“既然为冯湘报仇,便该光明正大,天经地义地去做……” 莫洛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说了,报仇是我的事,只要大仇得报,什么方法都行!” 莫起还欲再劝,莫洛一把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起看着远去的影子,不由得担忧起来。 雨中,杂乱的思绪,莫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墓碑。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游离的目光中——“李青松之墓”。 虽然不像刘汝真那样,亲口听到他说“我信你”三个字。但他相信,如果有机会,李青松会说出同样的话。从昨日起,他就在虎眺崖镇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熟人和朋友,但对这几个朝夕相处的伙伴,他相信他们。 陈雪站在碑前,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除了阴阳相隔的悲恸,她的面上还刻着不解与疑惑:为何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就砸中了心上人?为何他们要掀起腥风血雨? “他身体一直很好,寒暑不侵,从两丈高的树上摔下来,拍拍灰便又爬上去。若是寻常人,便要摔断了腿,可他一点都没事……”陈雪脸皮薄,话也少,从不主动与人搭话。 莫起也是头一次听到她讲这么一大段,安慰她道:“陈雪,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莫起环顾四周起起伏伏的小土堆,长叹一口气。 “在咱们这,杀人是要偿命的,他们不懂这样的道理吗……”陈雪的嗓子揪到一处,几乎快不能发出声音,她想哭,可是泪水已经流尽了。 陈雪像听不见别人说话一般,她只是自顾自地言语:“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没用的,你就让她在这里多陪青松一会吧。”不知何时,刘汝真出现在莫起身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莫起转头看去,身后的少年唇色苍白,任雨下了如此之久,也冲刷不掉他脸上的两道泪痕。 莫起知道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欲安慰他,匆匆一瞥,刘汝真身侧墓碑上两行字映入眼帘:“慈母赵惠心,慈父刘向天,之墓。”这是他父母的坟茔。 到嘴边的话,又咽进去,莫起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刘汝真苦笑,“你真的相信我们能走出去吗?” 莫起坚定地答道:“我们一定可以击退新军,囫囵完整地走出虎眺崖。我们有瞻乾,有飞篮,一定可以的!” 刘汝真看着莫起的目光,似乎在确定他是否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去相信,这么一个难于登天的奇迹。 他转过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我们的瞻乾官,还是个年龄尚浅的女孩子,她能做得到吗?” 莫起道:“你相信我,她的天赋远超常人,飞篮一定可以造出来的!” “哦,是吗?”刘汝真摆摆手,渐行渐远,“我要去城墙上守卫了,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你口中的飞篮呢!” 莫起看着远去的背影,坚定地喊道:“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