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教授和莫离恨在考察期间没什么交流,对这人还是在离开罗布泊之后才慢慢了解清楚的。 莫离恨老家在西北农村,家里很苦,父母供他考上大学后给他在家乡说了一门亲事,莫离恨很不喜欢父母的安排,一直想退了这个包办婚姻,无奈父母坚决不肯。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家科研单位,没多久就在单位里谈了个对象。 没几年到了不堪回首的年代,经过多年的风风雨雨后,他曾拥有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以前单位不复存在,他被安排回母校任教,就在这时莫离恨意外发现十年前父母给自己定的亲事的那位姑娘这么多年居然一直都在等他回来。 莫离恨很感触,他年近四十,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世间早已看透看淡,没想到始终不离不弃的居然是个大字不识素未谋面的农妇,他决然和她结了婚,一年后儿子出生,当觉得自己人生又将重新开始时,没想到还有更大磨难在等着自己和家人。 莫离恨在罗布泊没能回来,学校给的结论轻描淡写,他老婆十分不满,带着年幼的孩子三天两头到学校讨要说法。后来得知考察活动是张越之负责,欧阳教授是副队长,于是孤儿寡母又成了两人家里的常客。 其实张越之报告对莫离恨非常有利,毕竟出事的不止他一个,不可能死那么多人都算失踪吧?说到底是莫离恨学校有人不愿他家得到好处而故意制造的障碍(人心黑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欧阳教授张越之和莫离恨不是一个单位,他们无法左右,能做的就是无休止地为这对可怜的母子提供各种各样的证明材料。 教授至今仍记得莫离恨的遗孀,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村妇女,黑黑壮壮的十分普通。每次既不吵也不闹,只是祥林嫂一样不停念叨着丈夫是如何如何的好人,自己带着孩子是如何如何地艰辛。他们每次回去教授都想给她点钱,都被这倔强的女人拒绝了,她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不属自己的一分也不要。时隔多年教授映像最深的是她背上总背着的大粗布包袱,里面满满装的就一种东西:馒头,那是母子俩每次外出时的干粮,看得很令人心酸。 莫离恨老婆为丈夫身后事一直奔波了好多年,张越之和欧阳教授也被动地陪着进行这段长跑。在一九八九年左右时欧阳教授忽然觉得这母子好久没来了,询问张越之才知莫离恨的问题已得到了解决,被授予烈士称号,家属也分配了工作,孩子上学就业都有相应照顾补助,他们的生活终于见到了曙光,欧阳教授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听了教授的讲述,我们为莫离恨一家的坎坷命运唏嘘不已。阿葭问父亲:这么说你见过莫离恨的儿子?你觉得他和谢子午像不像?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我觉得阿葭平时心细冷静头脑聪明,但笨起来也笨得莫名其妙,一个人从几岁的儿童到成年相貌一般会大不相同,能看出是不是一个人那才见了鬼了。教授无奈地看着女儿:对不起,这太难为我了,映像中老莫儿子才四五岁,我没办法判断谢子午是不是同一人。那孩子到学龄后他母亲就不怎么带出来了,估计是要上学吧。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八八年暑假,有十来岁了,比同龄人高很多……对了阿葭,当时你就在我身边,你也见过他,你还记不记得他什么样子? 阿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那时才三四岁,如何记得住?我苦苦忍着笑,她似乎感到我在取笑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王一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就算谢子午是莫离恨的儿子,他和老林也没深仇大恨吧?他对考察队有意见,首当其冲也应是我,为什么会对老林下手呢?真搞不懂! “现在没时间怀疑,有两个选择。”我说:“要么直接找谢子午摊牌,一切摆台面上说;要么什么也不说,暗中观察他,时不时试探,发现真有不可告人的再翻脸也不迟。” 王一行否决了第一条:“现在进入石门在即,最需要凝聚力,把事捅破搞乱人心,再说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拿出手的证据,谢子午一口咬定诬陷也拿他毫无办法。还是不变应万变,他只一个人,谅他玩不出什么大花样!” 计议已定,王一行招呼回营出发,罗汉王见我们聚在一起,知道在商量什么,微笑不语。这时,上游远处隐隐传来野兽长啸,众人不由脸上同时变色! 声音听来还很遥远,但昨天见识了梼杌的速度和力量,我知道对这大猫来说距离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昨天把它揍那么惨,今天要是喊几个同伴来寻仇,再多几倍人也不够它们吃的。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渡河,没人有罗汉王那样身手可以徒手抓攀钢索,好在备有十几个小滑轮,稍微加工成滑轮装置就可以滑过去。本来担心过河时水里会有鳄鱼鲨鱼的跳出来,事实证明担心多余了,当最后一人安全到达对岸的时候,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岸上横七竖八躺着罗汉王同伴的尸体,一直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很容易招来各种虫类猛兽,万一出来时遇到危险动物聚餐就不好玩了。征得罗汉王同意,我们把尸体都推进了河里,与其让野兽啮咬,不如便宜了水里的鱼虾。 全队进入地缝,王一行依旧走在前面,这次胡老刀不在他身边,换成了罗汉王,罗汉王比胡老刀有经验得多。罗汉王回头说:从这开始很多地方有古迹,搞历史考古的可以多留意留意。以前听张越之说这里生活的是古西域先民,但年代他不敢下断语,只能推测在秦汉之前。 通道两壁打磨得很平整,还有大量壁画,不论是神形还是雕凿都是精美绝伦。地面甚至还是石板铺成的道路,只是年代太远都成碎片了,但仍能看得出轮廓。尹颖仔细研究壁画说:这描写的多是古人游牧渔猎和祭祀的场景,却没有文字,欧阳教授你能不能看出是什么时期的? 欧阳教授摇摇头说:很难!中国典籍对先秦时西域记载得太少了,比较熟悉的西域三十六国像若羌、楼兰、孔雀、精绝等等还是西汉初张骞通西域后才有比较系统的了解,夏商周时期几乎就是一片空白,不过还是有文物文字证明那个时期西域和中原地区的交流是比较频繁的,像商王墓中出土了产自XJ和田的玉石,西周穆王更是亲自进行了国家元首的出国访问,到达昆仑山瑶池与西王母会晤。西王母估计是西域某个国家或部落的首领,如果这些被证实是史实的话只怕要改写中原和西域的历史了。 尹颖想用数码相机把壁画拍下来带回去研究,王一行制止他说:等出来再拍也不迟,现在当务之急是进石门,石门打开是有时限的,不能耽误! 在通道步行一段距离,地势开始盘旋而下,几个峰回路转,到了一个极宽敞的溶洞,各种奇形怪状的石笋石柱,顶部还到处有水滴下。溶洞里有大量的人工制品和改造的痕迹,石桌石凳石盆石矛等石器随处可见,看来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核心场所。 罗汉王手指前方:你们看那里! 我们目光随着他指的方向,只见一道石门,开着一条狭窄的缝隙,赫然呈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