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忽觉莫子丰好大会儿没有动静,回头去看,只见他盘坐于地,垂头闭目一动不动。心里一惊,连忙走到他跟前,伸手放在他的鼻端,已然感受不到丝毫气息,再打开天眼查看,不见半点生机,顿时身子僵在原地。 姬存敏见安俊怔怔站在莫子丰身前,心里也是一紧,连忙跑了过来,“安俊,怎么了?”再盯着莫子丰看一眼,也是吃惊不已,“啊,这莫老头怎么了?死了?” 安俊点了点头道∶“他太老了,他的生命全靠最后残留的真气维持,经过昨夜和刚才一折腾,真气耗尽,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姬存敏闻言,一脸的讶然,这莫老头修为应该不输胖瘦二老多少,怎么就死了?想着自己几位祖父也是这般年纪,心里一时很是茫然。 “七哥,莫老丈逝去突然,真是意外得很。只是人死如归,入土为安,我们去准备准备,将他老人家安葬了吧。”说完抱起莫子丰向着茅屋走去。 “呜呜呜……”忽然传来几声哀鸣,安俊侧头看去,只见三头黑熊并排站在兽棚里,直直地盯着他臂弯里的莫子丰,满脸泪水。心道这畜牲跟莫老丈终究主仆情深,一时也是哀叹不已。 安俊二人进了莫子丰的正房,将他放在床上,“七哥,你来寻找莫老丈的遗物,以后交给他的后嗣。我先去弄点水来,给他擦拭一下身子,然后将他包裹好,便抬他出去安葬。” 姬存敏应了,便在房里翻箱倒柜寻找,倒是找出了几张精致的花纹兽皮毛、一块老旧的手表,一个满是铜锈的烟斗,还有一套篆刻工具和无数的印章。 最后竟然在莫子丰的炕头下寻到几卷竹简一样的东西,细看去显然不是老物,想来多半因为莫子丰没有笔墨纸张的无奈之作,其中一卷御物功,正是刚才传授给他们的功法,再去看另外两卷,却分别是一套内功心法一套刀法,想来是他师门所有,也就没去看了。 然后又向其他房间找去,发现一大囤玉米,还有许多黄精、五倍子以及野枣子、野核桃、干菌子等山货,这些东西无法带走,也就放弃了,转身便去正房。 却见安俊已然给莫子丰抹好身子,穿好了衣服,正向着门外走来,忙说道:“安俊,莫老丈的遗物清理完了,就他这正房里几件东西值得带走,其他粮食和山货无法携带,要不就给几头黑熊吃了吧?” “我们背包里东西甚多,也只能这样了。”安俊言语里几许遗憾,随后又道:“七哥,我们去那片荒地,我改一改那提篮,做一副棺材,你来刨一个坑,一会儿便好安葬。” 二人来到荒地,姬存敏试着使出御物功,几下便规规整整地挖出一个长方形的深坑,安俊见了,心里暗许口中道:“七哥,不见你习练,便将御物功使得这般好,你纯阳血脉苏醒,这悟性倒是提高不少。” 很快棺椁也准备妥当,二人将之抬进院坝。安俊回到正房,将床上皮毛被褥抱出来铺垫好,然后抱出莫子丰尸身装殓。 二人齐齐站在棺椁前默哀一会儿,便合上棺盖抬出去下葬。三头黑熊犹自在兽棚里哀嚎不已,安俊二人也是心情沉重异常。厝下棺椁便铲土去掩埋,很快在这荒地上垒起一座高高的土堆。 忽然,西风自独龙山刮来,好大一团乌云飞掠这片天地,刚才尚晴好的天空顷刻大雨如注。二人默默立在雨中,回想与这莫子丰的两日相处,心里生出莫名的感念。 不久乌云过去,烈日再临,二人收拾背包重新上路。安俊叫过三头黑熊,吩咐道∶“你们主人已亡,你们也各自去吧,只是你仨修为有成,今后更不可懈怠,三才阵也要勤加习练,争取大成,才不枉费你主人多年的心血。” 三头黑熊虽然心智尚浅,毕竟已是通灵神兽,听安俊吩咐,纷纷点头应允,脸上泪痕尤湿。二人向他们挥手告别,只见他们挥起三只粗壮笨拙的手臂回应,神情之中似有些许的不舍。 安俊二人折返回去,继续向着那道山梁走去,午后的阳光更见炽热,广大的土地缓缓向上攀升,方才被雨淋湿的衣服烘干了又被汗水浸透。 前方的森林更加荒疏,三五颗冷杉、落叶松簇拥着,间杂着如乱毛般的杯泉柳,东一丛西一丛。嫩黄的肾蕨却如茵毯一般密密匝匝覆盖在前行的每一寸土地上,二人行进的每一步都需要披荆斩棘、艰难跋涉,所以,走得尤其缓慢,直到傍晚方才走出这片原始的森林,来到山脚下。 此时二人都已是疲乏至极,“安俊,今晚我们就在这儿歇一宿,明天再继续赶路吧,”姬存敏言语里满含疲惫,虽然纯阳血脉苏醒,终究把控不及,仍然让他劳累至极。 凌晨,安俊被骤起的风声雨声惊醒,隔着帐篷的视窗口向外望去,却见好似一辆亮着前灯的摩托车从前方的山脚下快速地奔驰而来,只是这灯光左右摇晃,仿佛被宿醉的汉子驾驶着。 安俊知道这高山老林里杳无人烟,绝不会有车辆出没。连忙打开天眼看去,终于看清一条蟒蛇蜿蜒而来,即使隔着好几里地,也能感觉它身躯的庞大。顿时心里大惊,当即提起爻剑窜出帐篷,冒着滂沱大雨,来到旁边的帐篷前叫醒了姬存敏。 不能将战场放在自己的营地,否则,背包里所有装备都会在即将的战斗中化为齑粉! 在这高山寒冷的夏夜里,因为骤然的风雨变得更加冷入骨髓。安俊迎着巨蟒向前奔去,与蟒渐行渐近,更加震慑于它的庞大——水桶般粗的身子,足足有十丈长,心里不禁生出些许的惧意。 终于与巨蟒遭遇了。 巨蟒突然竖起大半个蟒身,居高临下用那发着刺目光芒的一双巨眸,满含玩味和戏谑的眼神,紧紧盯着安俊,嘴里发出一声“呜喔喔……”的吼叫。 安俊仰头看着眼前几步之遥的巨蟒,心里生出深深的危机感,连忙加快真气运行,丹婴也是苏醒过来,却不见任何表情,瞬间金光大放,经脉里顿时生起强烈的鼓胀感。 大雨滂沱,狂风肆虐,万木飘摇。在这荒原上面对这危险的巨蟒,忽然心里再次无来由地生出不真实感,过往的人生经历好似快放的胶卷般在脑子一一浮现,内心顿感一片惘然。 巨蟒冷冷地盯着杵在雨中怔神的安俊,突然暴怒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如闪电般向着他的脑袋咬了过去,在空间中化起一道虚影,样子暴虐至极。 安俊瞬间惊醒,连忙暴退避过,抡起爻剑向前方斜劈过去,激起一声厉啸,剑气生生在地上斩开一条深深的口子。惊得巨蟒缩身回避,口里发出一声“唔唔唔……”的悠然长吟。 恰时姬存敏赶到,飞身站在安俊身侧,更是惊愣于巨蟒的庞大。体内磅礴的纯阳血脉瞬间升腾起来,在他的经脉里奔涌,激起他万仞斗志,转头看向安俊,“既然避无可避,我们就战吧。” 安俊想了想,“七哥,这里当是巨蟒的领地,我们贸然闯入,它才对我们发起攻击。这巨蟒动作迅猛至极,务要小心应付,我来主攻,你来助我吧。” 巨蟒高昂着头,死死地盯着二人,下盘的身体却在地上缓缓蠕动,静静等待着攻击的时机。泛着幽幽蓝光的鳞甲不停地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叮叮脆响。 此刻在这雨夜的荒原上人蟒的对峙显得诡异异常。 突然,巨蟒的身体动了,如血盆的大口恍眼间再次来到安俊眼前,同时蟒尾带着尖厉的破空声向着姬存敏横扫过去。 “七哥,当心。”安俊口里吼道,忙带起他飞身而退,瞬间已在五丈以外,“这巨蟒至少有地极境初期修为,力逾千钧,快如闪电,想来他那身鳞甲必是坚韧如铁,千万得小心应付。” “好,刚才没见识过,所以,大意了。”姬存敏话落,巨蟒瞬间再次攻击过来,二人齐齐后退躲避。 安俊却是随蟒吻来势御气而退,却始终处在三尺以外,看看蟒吻来势渐老,立刻前冲过去,挥剑向着巨蟒头顶斩去,随即便向巨蟒后方斜掠过去。姬存敏却飞身上前,挥刀去劈蟒尾。 巨蟒头顶挨了一剑却不见受伤,只是恍恍头,瞬一转身面向安俊。却把蟒尾快如闪电般狠狠向着姬存敏抽去,所幸他早有防备,轻松躲了过去,劈过去的这一刀斩在蟒尾却险些被震飞脱手。 再次相斗,安俊飞身躲过巨蟒的大嘴,却将爻剑向它眼瞳点了过去。这是巨蟒周身最薄弱之处,瞬间便破开它的左眼,刹时房水混着血液飞溅而出。巨蟒吃痛,一声嘶吼,顿时激起它的凶性,再不顾忌,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安俊咬了过去,蟒尾却左右摇摆一阵乱抽,只见地上枝叶乱舞,一大片树木化为齑粉。姬存敏险些被抽中,惊得一身冷汗。 此时巨蟒出招再无章法,安俊趁机在它身体上点戳好大几个血洞,姬存敏更是用他那赤阳刀在它身上生生劈出几道长长的口子。 须臾巨蟒便委顿起来,再不敢进攻,却将蟒头蜷缩在盘起的身子中。见安俊二人久无动静,方才伸展开身子缓缓后退,最后竟然飞逃而去。 二人同时舒出一口长气,相视一声苦笑。 天上乌云渐渐散去,暴雨也停了下来,团月西斜,显已是五更天,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各自回了帐篷。安俊却是满腹心事,辗转反侧,一夜无眠。